淩央挑眉:“殉情?”
霍晚絳聽到此處,心也跟著姬無傷的語調不斷起伏,終於到達臨界點。
她再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甚至沒多去想淩央關切的語氣。
霍素持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給淩朔殉情呢?
姬無傷:“不錯,宮中傳來此消息時,我們所有人都很震驚,就連大將軍也不可置信。不過那位最得先帝寵愛的鄭婕妤,在代國公主禍事敗露之後,自覺無顏麵對先帝,自請去守陵了。”
言外之意,便是鄭氏殉情倒不足為奇,可偏偏殉情之人是霍素持。
夜已深,幾人暢飲多時,淩央唯恐霍晚絳和曦兒在房中久等。
打探到想打探的消息後,他起身回屋:“今夜便到此為止,諸位請便,我先回房。”
霍晚絳趕忙躺回了床上,假意入睡。
淩央躡手躡腳進了屋,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忙活聲後,他也換上中衣躺在了外側。
床頭處留下一盞燈。
自從曦兒長大些,夜裡偶爾會因為口渴醒來哭鬨,反倒比她小時候還要費心照顧了。淩央便習慣了留下一盞燈,以備隨時起夜照顧曦兒,這些不用霍晚絳說,他自己都做得麵麵俱到。
曦兒一般睡在夫妻二人中間,淩央很少有背對母女二人睡覺的時候,今夜他卻出奇地背過身側睡,寬闊的身軀擋住了大半燭光。
霍晚絳徐徐睜眼。
愛過的人年紀輕輕就殉情死了,今夜對他而言,也許又是個不眠之夜吧。
霍素持死在了最好的年紀,或許他一生都無法忘懷了;而她呢,容顏再美又如何,總有衰老的一天。
淩央回去即位是不爭的事實了,既然是天子,往後更不會缺三宮六院,會和彆的女人生下孩子,這是他身為帝王的使命。
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因為他要她做皇後,她就會做好一個合格的皇後,像他的母親那樣。
可尤其看到他再次拿出那枚熟悉的玉佩,對著燭光依依不舍端詳的那一刻,霍晚絳心忽然像被一隻手用力拉扯,扯斷了所有脈絡。
這是她第三次,親眼目睹淩央拿出這塊玉佩懷念舊人。
第一次,自幼與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太監染病離世了,去長沙城的前夜,他拿出了玉佩;第二次,在梧州街市的當鋪前,他寧願當掉親舅舅送的催雪劍也不願舍了這塊玉。
這三年的一切,原來都敵不過一個霍素持嗎。
人非聖賢,霍晚絳允許他有懷念過往的權利,可亦不妨礙她的心會作痛。
看著曦兒長長的眼睫,想到生產時自己險些血崩的慘狀,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她輕輕翻了個身,裝作是睡夢中無意翻身的動作,背對著淩央和曦兒。
感情有時候就是如此不公,明明她才是淩央自小欽定的太子妃,明明她已經嫁給淩央好幾年,還為他生下了女兒。可這一切在霍素持這個形同月光的人麵前,都統統不作數了,他的眼裡隻有少時舊愛。
活人哪能和死人比呢,哪能呢。
他的對曦兒和自己愛是真的,可從前對霍素持的那些感情也是真的。
霍晚絳的肩膀逐漸抖動起來。
淩央察覺到不對,慌忙放下玉佩,轉過身去:“阿絳,你沒有睡著對麼?”
“方才的那些,你都聽到了對麼?”
他草率了,阿絳是個何其細膩良善的女郎,他不該在方才問那些事的。
可他實在擔心。
他這一問,霍晚絳身體抖動的幅度更大了,她把頭埋在枕上,用力掩飾住所有的哭音。
淩央想湊近了她寬慰她,讓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存在,奈何中間還躺著個小人兒。
他咬了咬牙,先將曦兒小心抱離了床榻,特意交由隔壁房間的阮娘照顧,而後才返回。
回到屋中後,淩央終於毫無阻礙地能貼近她。
他問了霍晚絳許久她哭泣的原因,可她死活不願意告訴他。
淩央已經口乾舌燥,更沒意料到霍晚絳誤會了什麼。他慌不擇路,隻能換著法子哄她:
“你最心善了,先帝霍夫人畢竟是你的堂妹,從小與你一起長大。她雖為人……可你彆太為此事傷心,你好歹要顧慮到自己的身體,顧慮到曦兒和我,好嗎?”
霍晚絳聽到此處,再忍不住,反手給了他一個清脆的耳光。
他居然會覺得,她難過是因為霍素持死了?
他把自己想成什麼了?毫無底線的大善人嗎?他要以如此高的要求來規束自己?
誠然,她確實覺得世事難料,對霍素持的死百般感觸,可淩央不該覺得她大度到如此地步,仿佛是她理所應當的。
淩央被霍晚絳一下子打懵了。
他沒想到,霍素持的死,居然對她這個姐姐觸動這麼大。
他捂住挨打的半邊臉,對上霍晚絳又怨又恨的眼神,堅持己見:
“我知道你難過,可有句實話我必須與你說。此前我還擔心,以霍家勢力,先帝會不會臨終前立她為皇後,待你我回到長安,她可就是大晉太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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