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挾持唐澤昭的時候,遇到了明智吾郎。”
嘴裡吐出著平穩的男性聲線,貝爾摩德掩藏在桌子下的手指微微抽搐著。
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場景。
唐澤昭的死亡,不僅有詳細的影像資料佐證,同時也有波本的從旁佐證。
組織從FBI等情報組織方麵的渠道,得出了也都是相同的結論。
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就代表著,庫梅爾、波本,甚至於說組織在FBI方麵的釘子,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
儘管心中驚濤駭浪,貝爾摩德麵上隻是收攏手指將手握成了拳頭,平靜地凝視著風戶京介。
“我……”大汗淋漓的風戶京介五官扭曲成一團,幾經掙紮過後,表情慢慢空白下來,“我,我也不確定……”
“不確定?”
“我看見……我看見了唐澤昭……”風戶京介的聲音縹緲起來,一種怪異的夢幻感,慢慢摻雜進他的聲線當中,“他很聽話,他是被獻祭的羊羔,他被吊在十字架上,被剖開了身體,切成一片一片……他,他是主,他是主的孩子,他是奉獻給我等的神糧,是神的恩賜……”
“……風戶京介?”貝爾摩德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呼喚了兩聲對麵這個家夥的名字,試圖將對方從這種奇怪的狀態中喚醒。
表情微微凝滯住的風戶京介,像是驚醒一般眨了眨眼睛,表情慢慢變得悚然起來。
“我,我……”捏了一下自己的喉頭,風戶京介似乎對自己剛剛說出來的話感到了由衷的困惑與恐懼,喘息了好幾聲,才又一次開口說,“不,我是說,我看見了唐澤昭,我,我看見,明智吾郎殺死了唐澤昭,就在我麵前,他吃下了對方的血肉,他站在那個隊列當中……不,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手指摳住了座椅的扶手,表情困惑又痛苦,似乎十分想抬起雙手,狠狠抓撓自己的頭發,然而他的雙手被鐐銬牢牢固定在金屬質地的椅子上動彈不得,於是隻能低下頭,將額頭抵在桌子上,用力撞擊了一下。
“我,我看見了導師,導師和唐澤昭,還有我自己,我,我被他們追殺了……我失敗了,我的任務失敗了……”又用力撞了一下,風戶京介的聲音被悶悶地擠壓在喉頭,像是一種痛苦的嗚咽,“我失敗了,我是個罪人,我再也做不到了,我失敗了……”
“砰、砰、砰——”
風戶京介撞擊自己麵前桌子的力度越來越大,貝爾摩德緊緊蹙眉,伸手按動了一下桌子側麵用於緊急呼叫的按鈕,另一隻手則飛快地再次拿出了那台小巧的設備,朝著風戶京介的臉按動了一下。
“風戶京介,風戶京介——!”沒過幾秒,她身後的大門一下被拉開,幾名警員慌裡慌張地衝了進來,將明顯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風戶京介從桌邊拉開,七手八腳地按住了力量猛地增大,正在不顧一切掙紮的犯人。
“抱歉,抱歉……”帶著貝爾摩德進來的男人跟在他們身後跑進門裡,看見貝爾摩德眉頭深鎖,盯著風戶京介的樣子,尷尬地咧嘴,“讓您見笑了。風戶京介被捕之後一直是這個樣子,隻要我們提到當天在樂園發生的事情,問他到底為什麼要挾持唐澤昭之類的,他就會開始語無倫次,甚至開始自殘……”
“嗯,所以這才是你說,大概問不出什麼的原因。”貝爾摩德玩味地掃了眼男人不安的神色,轉動著眼珠,又一次看向了被壓在座椅上,發出著嘶吼,完全不顧手銬和腳鐐在掙動中勒出了許多血痕的風戶京介。
看樣子,精神狀態已經徹底崩潰了。
這也是庫梅爾的傑作嗎?
根據波本,以及其他警方的資料,在“唐澤昭”被綁架的四個小時後,風戶京介挾持著“唐澤昭”出現在遊樂園的噴泉廣場上,被隨後趕到的警方製服。
也就是說,在以唐澤昭的身份被風戶京介抓住之後,兩個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中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後,被捕的風戶京介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有趣,有點意思。
“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玩味當中的貝爾摩德沒忘記自己扮演的身份,有板有眼地在身後警察的簇擁下走出了這間審訊室,“你們是如何判斷的,他是真的精神出了問題,還是為了逃避罪責,試圖扮演出患有精神疾病的樣子?”
“這個,我們已經申請了醫療鑒定……”
風戶京介失去了意義的狂亂嘶吼,隨著門的又一次合攏,被掩在了門中。
在眾人陪同下自如地行走在警署地下通道中,貝爾摩德慢慢打好了腹稿。
她知道應該如何回複組織的問題了。
————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中斷了地下室寂靜的快要凝固的氛圍,伏特加精神為之一振。
同時,他也沒忘記把手按在自己隱蔽放置槍支的位置上,隨時準備等待大哥的命令。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通電話就是大哥一直在等待著的答案了。
沒有放下手裡槍口一直對著地麵的伯萊塔,琴酒接起電話,鷹隼一般的眼神先落在了安室透身上。
“……哦?精神狀態出問題?”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琴酒抬了抬眉毛,“你驗證過了?”
“我很確信。”坐在自己的座駕中,卸去了偽裝的貝爾摩德用性感慵懶的聲線,朝著聽筒沙啞地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在組織裡都在乾什麼?能瞞過我的眼睛裝瘋子的人是不存在的。”
“嗯。”眼神從安室透身上挪開,落在了明智吾郎的身上,琴酒沒有提問,隻是等待著貝爾摩德接下去的回答。
既然風戶京介是在被處理過,確認不會泄露組織的存在之後才落在警方手中,趕到了現場的波本沒有善後好風戶京介的問題就不存在了。
那麼,隻剩下了庫梅爾的問題。
想起剛剛風戶京介的狀態,貝爾摩德望著窗外東京沉沉落下的暮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風戶京介瘋了嗎?或許是的。
那麼他口中描述出的那一個接一個的怪異場景,到底是什麼呢?
說不定,她那位年輕氣盛,行事出格的共犯者,此時就站在琴酒麵前,被他用槍頂住了額頭,等待自己給出最後的宣判。
她惡劣地勾了勾唇,話語起了個頭:“風戶京介的語言邏輯比較混亂,但是他反反複複描述著,‘明智吾郎’、‘唐澤昭’兩個形象……我猜,他應該看見了什麼東西。”
麵上不動聲色,琴酒慢慢轉動了一點麵向,手中的伯萊塔隱隱轉向了明智吾郎的方向。
“唐澤昭”的真實身份是庫梅爾最大的弱點,一旦暴露給警方所知,這個精心準備好的棋子也就失去了其最大的作用,而他身上的其他身份,並不能給組織帶來其他助益。
如果,這個家夥被風戶京介,目睹了他易容,或者說,揭開易容的瞬間,哪怕風戶京介確實精神出了問題……
“庫梅爾大概,把他殺死唐澤昭的那段影像,拿出來給風戶京介看了吧。”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的貝爾摩德,心中還有些微的好笑。
麵前站著一個活生生的唐澤昭,自己好端端地挾製著這個家夥在活動,結果手裡發來了一段旁邊這個人被虐殺的畫麵……
還真的,有種鬼片的味道了。
殺意還沒醞釀起來的琴酒:“?”
站在他身後,聽見了隻言片語的伏特加,難以置信的眼神一下子落在了明智吾郎身上。
假裝被人綁走——誰會相信這家夥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綁走——然後給人看自己虐殺受害者的視頻,在自己易容成受害者的前提下……
這真的是風戶京介瘋了嗎?確定不是庫梅爾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