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太對勁,當年彈二朗的死亡,背後一定有不少貓膩。”
柯南板著臉,從弦三朗所在的附樓三層走下來,路過琴房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
“說起來,羽賀先生呢?他是不是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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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輔叔叔,你怎麼還不回來?”設樂蓮希看了看時間,忍不住小聲衝手機那頭抱怨,“說好了你要回來再校正好音,順便幫我看看練習的如何了的……”
從昨天帶著那個陌生的鋼琴家回來之後,羽賀響輔一直到今天午飯時間都不見人影,這讓設樂蓮希感覺心裡七上八下的。
今天就是爺爺的生日宴會,也是她表演的時間。
詛咒的陰影壓在頭頂,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一年,母親在離婚後回到了自己家,和她往來也很少,爺爺奶奶一個身體不佳,一個精神失常,羽賀響輔是她在家裡唯一還算親近的親人了。
表演之前一整天看不見他的人影,她的感覺分外不安。
“放心,我會在宴會開始前趕到的。”羽賀響輔垂著眼睛,看著淺井成實將那個琴盒放在他的麵前。
沉重的琴盒擱在木製桌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也將他的雙眼中蓄積的一層薄薄淚光震落下來,劃過他的臉頰,落在琴盒之上。
“我一定會趕到的。”像是在保證,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羽賀響輔這樣重複著,不再等設樂蓮希的回複,掛斷了電話。
他怕自己的情緒徹底失控,毀壞臉上精心布置好的妝容。
淺井成實禮貌地放低視線,不去直視羽賀響輔崩潰流淚的樣子,等到對麵的人擦乾淨臉龐,重新整理好情緒,才若無其事地重新抬起頭。
“你最後的疑問,我們已經替你解答了。誠如你自己看見的那樣,他們都是如此,已經被這把寶物所束縛,成了地縛靈,成了欲望的倀鬼。你父親隻是太信任他的親人,沒想過藏私。善良和重感情不是他的錯。”
羽賀響輔沒有答話,隻是掀開了琴盒,凝視著盒子當中不染纖塵的斯特拉迪瓦裡。
“這把琴和現實裡的那把一模一樣,你知道的。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讓同伴……”
“不用了。”羽賀響輔深深吸了口氣,扣好身上的扣子,抱著琴盒站起了身,“我不會用一把贗品去玩偷梁換柱的把戲。”
那樣的話,他和那些欲望的倀鬼又有什麼區彆呢?
如果當初,大伯能在產生貪念的時候向父親坦言,雖然不可能直接贈予,但若隻是借去使用,難道父親還會拒絕不成?
會產生那樣可怕念頭的他們,已經成為了徹頭徹尾的惡鬼,再躊躇不前下去,隻是將這種痛苦延長罷了。
想起自己在那座“藏寶庫”裡看見的、記錄前塵往事的影像,羽賀響輔徹底閉上眼睛。
再睜眼時,他已經斂去了眼底最後一絲溫情,昂首挺胸,大步踏出了房門。
——是的,在親人們的殿堂裡徘徊了一天的他消失了一整天,但其實並沒有離開過設樂家的大門。
畢竟這幫隻能固守家族財富的家夥,都是這裡的“地縛靈”,根本不需要去其他地方。
“我該去做一個了斷了。還有謝謝你,成實先生。”
“不必,請容許我為今晚的盛宴獻上自己的祝福。”
於是,等換上正式演出服的設樂蓮希拿到今晚的節目單時,她的表情完全呆滯了下來。
“怎麼了,蓮希小姐?”同樣換上了一條正裝的毛利小五郎馬上殷勤備至地靠了過去,“感覺有什麼問題嗎?”
早有準備的毛利蘭頭都沒抬地精準抬起手,一個胳膊肘給自己老爹捅去了後麵,不讓他挨著穿了一條一字露肩裙的設樂蓮希太近。
“叔叔他,怎麼會準備這個曲子……”設樂蓮希的表情一言難儘,“怪不得他躲了我們一天呢……”
要是羽賀響輔提前出現在家裡,慣愛強調規矩習俗的長輩們怕是得給叔叔噴的狗血淋頭……
毛利蘭好奇地湊近一看,隻見這張手寫的簡易節目單上,羽賀響輔的名字後麵跟著的赫然是,莫紮特的D小調安魂曲K·626。
也就是被俗稱為《安魂彌撒曲》的那隻未完成的、莫紮特寫給自己的悼念曲。
“怎麼了,這首曲子不好嗎?”略通音律的毛利蘭眨了眨眼,“是因為這個曲子不適合在老人的生日上彈奏?”
確實,這種追思曲一般都是留給追悼會或者葬禮的,在老者的生日上拉這個,多少有點砸場子的嫌疑了。
“是不太合適,但不是因為這個。”設樂蓮希整張臉都快皺起來了,“我們家的傳統,是在有家人去世的當晚,由家人來演奏這首曲子聊表哀思。”
“那拉一下倒是也沒什麼。”唐澤托著下巴,忍不住吐槽,“前年去年都有人在宴會開始前就失去了。這確實也能算是固定節目吧?”
原本圍繞在設樂蓮希周圍的幾個人聞言,都不由看向唐澤,表情一言難儘。
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啊?
這不是就在直說,你家每年到了生日都死人,今年也到了時候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家這個生日宴會真的是非辦不可嗎,每次辦宴會就先死個人助助興,真怕這老爺子再活幾年,那都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問題了,是白發人把全家都送走了。
設樂家就剩這麼點人了,夠不了他辦幾次了。
“呃……”設樂蓮希不是沒感覺到這幾位自己請來的客人對這個宴會的吐槽之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也建議過,不過爺爺不肯聽我的。不過,爺爺今年的身體真的不太好,醫生都說,很難堅持到明年了,大家也不想忤逆他的意思……”
柯南則就著她垂落下來的手掌,查看那張簡易的節目單,然後嘴角一抽。
怎麼還有《月光》的,淺井成實這是徹底不裝了是吧……
幾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時候,大廳的方向傳來一陣喧嘩聲。
已經化完了妝的設樂蓮希連忙起身走出房間,發現原來是站在樓梯上的弦三朗險些從階梯上滑落下來,被幾個傭人及時攙扶住了,鬨出了一些動靜。
設樂蓮希連忙走過去查看,差點步上自己夫人後塵的設樂弦三朗卻顧不上周圍人的噓寒問暖,隻是顫抖著手,指向站在門口的人。
“二、二哥,是二哥,二哥回來了……”
設樂蓮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宴會廳的雙扇大門前站著的,卻是難得穿了全套的正裝禮服,還精心打理過發型、刮乾淨胡茬,身姿筆挺地站在那,一瞬間確實令人倍感陌生的羽賀響輔。
羽賀響輔抱緊了手裡的琴盒,牽了牽嘴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