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貴久惠這下是真的驚訝了。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蠕動了幾下,麵對白馬探手術刀一般銳利又冷靜的視線,最終也隻能腳下一軟,癱坐進了雪地當中。
“你的意思是,田中小姐就是‘影法師’嗎?”這會兒才慢慢走出來的荒義則表情驚訝萬分,“可是,這樣的話……”
“很抱歉,來的時候說了一些不是很得體的謊言。”白馬探摘下獵鹿帽,彎腰行了紳士禮,“主要是當時西山務先生生命體征確實還不穩定,如果不是警方及時趕到,他可能真的已經死去了,而我覺得一旦透露給凶手對方沒有死去的訊息,凶手很可能會因為計劃的不成功而暫時收手,想要抓個現行就沒這麼簡單了。”
唐澤瞥了眼他自信微笑著的側臉。
確實,由於這次柯南沒有生病,其實除了空降下來的白馬探,彆墅裡並沒有其他人真的接收到警方通報,西山務到底死了沒死這個信息,全憑白馬探空口白牙的說的。
凶手田中貴久惠是個體力方麵沒有什麼優勢的普通女性,找到一個成年男性的家中將對方扼斃,一個新手殺手沒能確認對方的死亡就匆忙離開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再疊加上白馬探對這個群組意料之外的關注,這個結果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欺詐童子’,其實並不是田中小姐的賬號。”白馬探繼續解釋道,“一個多月前在表演中意外身亡的春井風傳先生,最早出道的時候使用的藝名就叫做欺詐童子。是隨著他逃脫魔術的日益成熟,名聲漸起之後,他才開始用日本逃脫王這個身份開始活動的。所以,在聽見各位身份的那一刻,我就基本能確定這位飽含殺意的殺人凶手到底是誰了。”
他轉過頭,看向依舊跌落在地上,似乎無力說話的田中貴久惠。
“如果不是來客們製造了一些意外,加上我的到來徹底打亂了你的時間計劃,你大概也不會這麼著急動手,也就不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了,‘影法師’小姐。”
田中貴久惠聽見他稱呼,勉強動了動,抬起頭,用一種憤怒的目光看著白馬探。
這次的憤怒不再是虛浮的偽裝,而是貨真價實的,帶著些微怨恨味道的憤怒。
“是你救了那個家夥吧?”田中貴久惠沙啞著聲音說,“如果不是你一直關注他,我不相信警察會那麼快發現他的情況。”
“這是個巧合。”白馬探輕輕攤了攤手,“我是在發現各位的聚會時,聯係到了‘逃脫王’先生,我的原意是想與對方接觸一下,探聽一些群組內的消息,沒想到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暫時失去了呼吸……我隻好做了一下急救,將他送醫……”
唐澤了然地和黑羽快鬥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樣就說得通了。
也正是因為白馬探才是“第一發現人”,看見了影法師留下的內容,他才會篤信今天的聚會恐怕會發生命案,當機立斷地借用了警用直升機,不顧大雪天盲降的風險,強行空降在了這附近。
他完全是衝著案子來的,反而是怪盜基德是順個手的事情,一露麵的那種作態也算是麻痹凶手的手段。
“說實在的,春井風傳先生的事情令人惋惜,但這畢竟隻是一起偶然的悲劇。我想,他們最早表達猜測春井風傳能不能再次表演拿手絕活,同樣是想表達對老先生的期待的。因此就將他的死歸咎在這些人身上,有些太……”
“閉嘴!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田中貴久惠咬了咬牙,從喉嚨間發出了一聲低吼,像是野獸的嘶鳴,“你也是,他也是,你們一個二個的……!”
“所以真的是這樣嗎?”看見她暴露出了暴戾的一麵,黑田直子愕然地倒退了一步,“欺詐童子就是春井風傳,他看見了那些討論,所以決定表演,然後……”
偶然得知自己可能真的在無意間害死了一位魔術師,她的表情有點蒼白。
田中貴久惠看見她的表現,臉上凶惡的表情才緩和了一些。她搖了搖頭。
“爺爺不怪你們。我也不怪。”田中貴久惠低下頭,“欺詐童子這個賬號,一直是我在用。是我祖父聽說我在網絡上和人討論魔術,他很感興趣,於是就用我的賬號和你們通訊。直到我整理他的遺物時,我才發現他為什麼突然又起了表演的興趣。他的體力大不如前,這是非常危險的操作,在表演開始前他就很清楚這件事。決定表演的是他自己,魔術師在進行危險操作之前,本就應當做好覺悟,我並沒有責怪各位的意思。”
“所以,你對西山先生動手……”荒義則皺起眉,回憶著關於這段討論的內容,“是因為他當時的發言嗎?”
“我無法原諒在我祖父過世之後,西山還有濱野這兩個家夥關於這件事的評論。”田中貴久惠扶著被雪水凍的冰涼的膝蓋,聲音再次有些嘶啞,“什麼叫作‘老頭子死在冰水裡咯’,什麼叫作‘過氣了的老家夥自己也沒想活著下來吧’……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說爺爺!”
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先前乾嚎了許久都沒擠出來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春井魔術團’運營的很好,爺爺早就隻負責方案和管理,他本不必冒這樣的風險。他是為了,他是為了回應你們的期待,他很高興年輕的魔術愛好者還記得自己。他的電腦裡,還有一封沒有發出去的草稿。”田中貴久惠咬緊了牙齒,“‘我成功了,各位高興嗎!——春井風傳’,他想要在成功之後,告訴你們他真實的身份,想謝謝你們還記得他……”
說起這些事,在發現草稿時的震驚和悔恨好似又侵襲了她的心智,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哽咽,後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春井風傳想要拚儘全力,給這些對自己抱有期待的人一個完美的謝幕。
縱使失敗了,雖然遺憾,他到底是倒在自己做出的選擇上,不曾感到遺憾。
如果不是濱野利也和西山務說的那次風涼話刺傷了田中貴久惠,大家幾年的網友,或許是不至於鬨到這個份上的。
“我覺得,他們兩個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他們也為自己說出的話付出了足夠慘痛的代價了不是嗎?”似乎聽不下去她的哭泣,黑羽快鬥輕聲說,“田中小姐,我很高興你雖然被情緒所支配,但最後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你爺爺,應該是不願意你為了他的事毀掉自己的未來的。”
田中貴久惠看向他,想起那封來自紅鯡魚的、對爺爺鼓勵而擔憂的來信,吸了吸鼻子,不禁放聲痛哭起來。
“謝謝你,紅……”
“咳嗯!”在田中貴久惠叫出這個名字之前,黑羽快鬥連忙打斷她的話,但依舊在唐澤臉上發現了隱忍的笑意。
……可惡,好好一個名字,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被用魚的名字叫好像確實有點怪的。
多正經一個網名啊,怎麼會這樣……
都怪唐澤!
這邊的氣氛進入哀傷而回味的犯人坦白局裡,嘴上手上捆著膠布,依舊紮在雪地裡的濱野利也無力地蠕動了兩下。
把人救下來就不管了嗎,沒有人為我發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