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子上那是什麼?”
遠遠觀察著本橋洋司的樣子,降穀零麵色古怪。
本橋洋司坐在輪椅裡,看上去十分生無可戀的樣子,身上甚至依舊套著病號服。
——這倒是不難理解。他是個燒傷患者,燒傷麵積遍布全身,正處在恢複期間。
讓他去穿正兒八經的衣服,那也是穿不上的。
而他的脖頸間,此刻正套著一個手銬一般的金屬項圈。
上下兩層的金屬結構當中,明顯安裝了專門的裝置,玻璃管當中流淌著色澤明亮、像是某種雞尾酒或者氣泡水一般的液體。
毫無疑問,這東西是有問題的,隻是本橋洋司那個半死不活的患者樣子,讓人很難斷言它到底是精心設置過的裝置,還是某種醫療器械了……
“可能是特殊的化學藥劑。”風見裕也冷靜地分析,“本橋洋司這兩天很可能一直在被人控製,這大概是某種毒藥、爆炸物之類的東西。”
放這麼一個顯然不是自己主動跑出來的本橋洋司在這裡,想要讓人放鬆警惕靠近確實很難。
但考慮到本橋洋司的身份,考慮到警察的職業道德,當發現他處在某種生命威脅當中的時候,要警察完全裝作沒看見去置之不理,同樣很難。
“我甚至開始覺得有點諷刺了。”降穀零抱著胳膊注視著這一幕,發出了一聲嗤笑。
事到如今,不論綁架了本橋洋司的到底是誰,本橋洋司本人的作用,竟然和當初萩原研二以及鬆田陣平所麵對的狀況有些相似。
當年的本橋洋司,用安放在公共場所的大量烈性炸彈作為威脅,害的鬆田陣平死在摩天輪的時候,大概是沒想到某一天的自己也會被當成道德綁架警察的砝碼,用來逼迫警方為了救下一個犯人的性命而不顧自己安危的吧。
笑罷,他收拾好克製不住冒出來的那丁點情緒,給風見裕也打了兩個手勢。
“先切斷附近的通訊信號,確保沒有轉播的攝像頭或其他東西。讓組裡的人留意網絡情況,避免出現引導性的言論……”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了腳步,準備往本橋洋司的身邊走。
犯人的目的明顯是降穀零,而且是身為萩原研二、鬆田陣平友人身份的那個降穀零。
那麼,不管犯人到底要做什麼,他都得……
“稍等一下。”
不等降穀零從藏身位置跨出去,風見裕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行動。
降穀零皺起眉頭,一轉頭,就看見風見裕也展示給他看的手機上的內容。
白底黑字的郵件很簡短。
【彆過去。交給我。】
————
“……該死。”
普拉米亞看了眼手表,看著時針即將指向6點,低低咒罵了一聲。
這會兒的天氣,天黑的時間已經有些早了,雖不到6點,赤紅的餘暉也已經填滿了廢棄大樓的空洞。
空無一物的廢樓隻有灰沉沉的水泥磚牆構成的基本結構,如同被鑲嵌在赤色背景下的空洞一般,單調到讓人發毛。
這是普拉米亞故意選擇的地方,在這種開闊的地形當中,任何出現在此的人都逃不開觀察者的視線,她就有充分的時間監控、並及時進行下一步的準備。
而現在,這個環境明顯進一步刺激了普拉米亞煩躁的心情,讓她焦躁地抓緊了鬥篷的袖口,忍不住摳著上頭的布料,心急如焚。
她理論上的下班時間就快要到了,最多再一個小時,她就必須趕到和警方以及未婚夫約定好的見麵地點。
之後,她更是不得不在警方的視線下生活多日,今天不完成這個步驟,恐怕是再也找不到恰當的機會了。
撫了撫自己的右肩,普拉米亞的臉色非常陰沉。
……而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幫給她造成了無窮麻煩的警察的。
在她揉著自己的舊傷,稍稍走神的功夫,大樓另一側本橋洋司的輪椅前,終於有人影出現了。
普拉米亞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卻忍不住有些失望。
來人比現在罩在鬥篷裡的她包的還嚴實。
黑漆漆的鬥篷,黑衣,黑褲,遠遠的除了能看出來是個挺高的男性,幾乎什麼都判斷不出來。
這種相似的打扮,讓普拉米亞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看不清是不是降穀零,她就不能出手。
她費了這麼多的功夫,利用未婚夫這邊的人脈,從多個警察那裡精心了解到本橋洋司的轉院時間,又帶著這麼一個重病患離院多日,就是為了將還存在於世的最後的那個目擊者滅口。
要是無法達成目的,她這麼久的規劃也就付諸東流了……
穿著鬥篷的男人大步朝著本橋洋司徑直走了過去,然後彎下腰,看著本橋洋司,說了幾句話。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她沒辦法看清男人和本橋洋司說了什麼,隻能看見隨著男人說了幾句話,做了個不知道是摘掉帽兜、還是拿下什麼東西的動作,癱在輪椅裡的本橋洋司,突然劇烈地顫抖著,掙紮起來。
這幾日的本橋洋司實在是不安靜。
也不知道抽什麼風的,本橋洋司在被她帶走沒兩天,突然哭哭啼啼地說自己有罪,說自己鬼迷心竅,無可救藥,自己要向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屬懺悔什麼的。
一個長相普通的大男人哭哭啼啼個沒完已經夠惡心人了,他的話卻更惡心人,讓明確知道自己身後追著一支受害者家屬複仇小隊的普拉米亞怒從心頭起。
他媽的你也是個爆炸犯!你是個爆炸犯!
就算你沒有成功炸死過多少人,你也是個引發了很多公共安全事故的爆炸犯!
哭,哭什麼哭!丟不丟人!
懷著這種惡劣又崩潰的心情,普拉米亞幾乎是將本橋洋司整個人都固定在了輪椅上的,差不多就和精神病院裡的患者那樣,被束縛帶紮的嚴嚴實實。
所以,當此時的本橋洋司試圖動彈的時候,他也一樣根本無法掙脫輪椅的束縛,讓人觀察不出他是在求救、還是試圖逃離。
不得不承認,來人與她有幾分相似的打扮,確實是讓普拉米亞心中的不悅進一步增長了。
裝神弄鬼的罪犯最討厭的,是比自己還能裝神弄鬼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