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並不敢和佐藤美和子過多接觸。
雖然嚴格意義上講,哪怕是他死前,他們兩個人的接觸也不多,他們隻認識了短短的一周,其實沒有熟悉到哪裡去——你看佐藤美和子還能說高木涉像他的——鬆田陣平依舊不敢多接觸她。
佐藤美和子不是傻子,很多時候甚至挺敏銳的。
她能成為警察當然少不了她父親的關係在裡頭,於情於理,這樣一個警察的遺孤都是應該受到照料的,但如果不是個人能力足夠的話,怎麼也輪不到搜查一課來錄用她。
隻是未曾真正接觸的幾次擦肩而過,以及掩藏在足立透這層虛假的形象下的溝通,就已經讓佐藤美和子起疑了。
如今,要用自己的麵孔就這麼坦蕩蕩地衝著她演戲,鬆田陣平確實覺得哪裡虛的慌。
“我沒有彆的意思,足立先生,隻是想謝謝你。”
比起鬆田陣平預期中的那樣,佐藤美和子的聲音倒是很平和。
他頓了頓,慢慢轉回頭,看向站在自己兩步外的女孩。
這樣仔細對比之下,他的死亡過去了三年,隔著三年的光陰,已經28歲的佐藤美和子,與三年前他的短暫搭檔過的警花,也已有了許多差彆。
“……為了高木警官嗎?不必額外感謝了吧,剛剛你們老大,替你們謝過了。”看出這一點的鬆田陣平莫名放鬆了一些,“我說了,我隻是有我自己的任務。不是警察卻能在警視廳任職,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能放下就好。
時間是一條單向的河流,人就應該向前看,不論身後留下的,究竟是什麼。
“高木的事情確實要感謝……但我這次,我想謝謝鬆田陣平。”佐藤美和子臉上露出了很少能見到的,恬淡的微笑。
還以為自己真的已經露餡了的鬆田陣平,心先是本能地漏跳了一拍,還來不及繃緊麵皮,就在她後麵的話裡慢慢放鬆下來。
“如果他三年前沒有選擇挺身而出,沒有救下艾蕾妮卡的哥哥,今日的危機連化解的機會都沒有,更彆提普拉米亞的事情。他是個好警察,是個能讓被他救下的人,在三年後還能循上門來的好警察。這才成了普拉米亞犯罪生涯裡唯一的破綻不是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剛想要反駁要是自己沒摻和,千葉和伸或許根本不會被卷進這場事故裡的鬆田陣平聞言,也反駁不出口了,“鬆田警官那一次,可能是普拉米亞迄今為止,唯一留下的完整的炸彈和裝置。”
普拉米亞能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不說要多麼細致入微,反偵察意識絕對是不會差的。
她習慣會在犯案後銷毀證據,有時候為了毀滅痕跡,不惜將自己曾經的據點引爆,不給警察留下任何找到自己的可能性。
某些程度上,她是會和琴酒工作上很談得來的家夥。
這麼一個人,能被逼迫到做了許久的規劃,也要在東京蟄伏下來,報複並試圖消滅曾經目擊到自己犯罪現場的警察,鬆田陣平的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沒。
在犧牲之前,還能解決這麼大的問題,鬆田陣平確實厲害,他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是啊。那邊的聲音,通過柯南君的徽章,我們都聽見了。雖然你不認識鬆田,但是你演的真的很像他。當死亡都不能阻止一個人的功績時,誇他一句英雄,不誇張吧?”佐藤美和子又笑了笑,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她的視線落在鬆田陣平臉上,語氣卻已經開始變得和緩而放鬆。
比起和不熟悉的足立透,她更像是在和某個老朋友說話,仿佛站在這麼一張臉麵前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穿過了不可能的時空,與三年前的陣平在閒聊一樣。
下一秒,她上前一步,張開雙臂,給了鬆田陣平一個大大的擁抱。
鬆田陣平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襲擊的一愣,睜大了眼睛,短暫地忘記了反應。
佐藤美和子閉了閉眼睛。
“謝謝你,所以再見了,鬆田。”
說完這句話,她鬆開雙手,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重新放鬆下來。
“抱歉,冒犯了。您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不打擾了。”
說完這番話的佐藤美和子像是放下了什麼包袱一般,重新抱住了懷裡的文件,向著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徒留還沒回過神的鬆田陣平站在原地發呆。
在鬆田陣平已經變得極佳的視力當中,他清晰地看見,走出去數米之後,佐藤美和子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台手機。
翻蓋的樣式,粗糙的屏顯,已經磨損掉漆的機身,無一不在說明它的老舊。
佐藤美和子熟練而快速地按動了幾下按鍵。
按下了右側的功能鍵,撥到了一個陌生的選項上,點下了確認。
她刪除了它。
鬆田陣平麵上的表情收斂了下來。
時間是一條單向的河流,站在過去的人,哪怕重新開始隨水流淌,終究也是不可能趕上早已遠去的的船的。
走在前麵的人,該做的就是,不要回望,更不要因此牽絆住腳步。
這樣就很好。
“再見……美和子。”
調整了一下臉上的墨鏡,鬆田陣平回過頭,雙手重新插回兜裡,向著另一個方向,閒適地邁出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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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兩個人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唐澤臉上還來不及露出老懷大慰的微笑,就被聽筒裡的動靜強行拉回了注意力。
“砰!”
一聲特彆明顯的拍桌聲,伴隨桌上的東西因此被震倒震落的其他聲響,叮裡哐啷的好一陣不消停。
唐澤把手機微微拉遠了一點。
真慘,希望桌子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