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成長，有時候不僅僅是它的選擇，也可能是你的作用。”
我的作用？
他的這句話讓我心頭猛地一震。我低頭看著那幼苗，它的葉片輕輕顫動著。我抿了抿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我的作用？”
我心裡頓時一陣刺痛，像是被戳中了什麼不想麵對的真相。難不成，他的意思是……我自己上趕著去用“我”喂養它嗎？
我盯著那株幼苗，青瓦瓦的顏色在燈光下顯得更加陰冷，像是一雙嘲弄的眼睛。它安靜地佇立著，細小的葉片無聲顫動，卻好像在向我挑釁，又像在等待，等待我付出更多的“養分”，讓它繼續生長。
喂養它？我真的會這麼做嗎？
可每次當它從我身上汲取什麼的時候，我真的有反抗過嗎？
不，似乎沒有。我甚至會被它的那種奇怪的脈動吸引，不知不覺地陷入那種狀態，感覺自己一點點被掏空，卻什麼都沒做。
“它是靠我‘長’的嗎？”我下意識地問出聲，聲音有些顫抖，但又帶著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和恐懼，“那它還要我喂到什麼時候？把我榨乾嗎？”
老師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用那雙深沉的眼睛看著我，目光複雜，卻沒有否定我的猜測。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讓我感到不安。
我握緊了拳頭，心裡一陣冰涼。
其實，我是知道的。
它的養料究竟是什麼，我心裡一清二楚。
它從我這裡汲取的是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的精神，我的情緒，甚至是某種更深層次的本質。而這些，正是它賴以成長的根基。
可是，我為什麼會在此刻爆發出這樣的情緒？
我不願去直麵那令人不安的真相。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在此刻爆發出這樣的情緒，仿佛突然被擊中了一樣，憤怒、委屈、不安交織成一團，讓我無法冷靜。
但我清楚地明白——最初，是我主動去連接它的。
它的萌發，不是意外，是我一手促成的。當時的我，滿懷著好奇和期待。我嘗試過不止一次。失敗過。又再一次。
是我的主動連接，讓它從沉寂中蘇醒，也讓它有了第一絲生長的力量。
一開始，真的是我主動的。
可我沒想到，這種連接竟然變成了一條單行道。那一瞬間建立起來的紐帶，就那麼牢牢纏住了我，從此再也沒有斷開。
“是我主動的。”
這句話在我的腦海中盤旋，像一根針，反複刺痛著我，提醒著我自己的選擇。
而現在，當它越長越大，越長越強的時候，我卻突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覺得自己在被它掏空、被它支配。可是，這些後果，不是早就注定的嗎？
“最初的選擇是我自己做的。”我低聲喃喃，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著它傾訴，“是我讓它開始的。”
後麵的課程，我依舊沒心思聽。老師的講解聲成了背景噪音，夾雜在光腦操作和投影翻頁的聲音裡，毫無意義地飄進我的耳朵，又被我的意識自動過濾掉。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那株幼苗上。
我盯著它，那青瓦瓦的顏色晃動在我的視線裡，刺得眼睛發澀，心裡卻壓抑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某種意義上，我真的是“望眼欲穿”——不僅想要看透它，甚至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刺穿它，把它的秘密徹底扒開。
它依舊靜靜地佇立在我的課桌上，青瓦瓦的光芒像是一種隱形的毒霧，籠罩著我，幾乎讓我喘不過氣。我盯著它，目光毫不掩飾地帶著厭惡，仿佛能用眼神刺穿它的每一片葉子。它卻一如既往地無聲無息，葉片輕微顫動著，像是在嘲笑我的無力。
那種無能為力的惱怒，像是慢慢燃起的火苗，在我的胸口越燒越旺。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它，幾乎想要從中找到某種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戳下去，讓它像一塊破裂的玻璃一樣轟然崩碎。
可它不會。
它的葉片微微顫動了一下，那細小的動作幾乎不可察覺，但在我眼中卻像是挑釁。我心裡湧上一陣煩躁，手指不自覺地在桌麵上敲了幾下，節奏雜亂無章。可它依舊佇立在那裡，冷冷地散發著它那抹青光，像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情緒。
我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桌麵，指尖發白，指甲幾乎陷進木質表麵。可無論我如何注視，如何生出厭惡和怒意，它依舊在那裡，安然無恙地接受著我的目光，接受著我的情緒——甚至，它可能正用這些“養分”在生長。
我真想把它從桌上扔出去，或者狠狠地踩碎它，讓它不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但我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無論是這詭異的連接，還是我需要的那本青色魔法書的“鑰匙”。
這感覺倒有了那麼幾分與虎謀皮的意味。
我隻能繼續盯著它，用那些毫無意義的憤怒目光，試圖驅散我自己心頭那無處安放的不安和煩躁。
我是真的有些後悔了。
一直以來，我憑借著穿越前帶來的契約能力，總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可以如魚得水，無論什麼樣的生物，隻要建立契約，都可以被我掌控。
之前也確實幾乎如此。
自信到幾乎盲目，覺得不管麵對什麼樣的怪異生命，隻要落到我的手裡，就一定能控製住。
無論是異獸還是植物，隻要被我掌握，我便能馴服，甚至完全掌控。
可現在，這株幼苗的存在，如同一根刺，深深紮進了我的驕傲裡。
它的每一次成長，都像在向我宣告著它的獨特與不可控。它吞噬的養分，是我的精神、我的時間、甚至我的信念。我現在才真正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是真的和我過去經曆的不一樣。這裡是真的有更多我無法理解的規則，有更多我未曾涉足的危險。
我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我所不了解的世界。
而我，似乎低估了它的深度。
低估了這個世界生物的智慧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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