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要是打包回去帶給我的養父，他絕對跳起來數落我……得嘮叨一宿。”我低頭看著手中這碗帶著奇異香氣的魚獸眼球肉羹，勺子攪動間，眼球在湯裡微微晃動，仿佛還帶著些許“生命力”。我抬起頭，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透著滿滿的無奈。
夜鶯正在品嘗一塊蟲血浸泡的烤肉，聽到我的話差點沒忍住噴笑出來。他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語氣充滿了揶揄：“聽起來，你這養父脾氣不小啊。他是個挑剔的人？能嘮叨一宿？”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碗裡那顆微微浮動的魚獸眼球，心裡湧起了複雜的情緒。那是一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懷念——既有點溫暖，又有點壓抑。
“挑剔倒不算，隻是……他有點喜歡嘮叨。”我低聲說道，目光微微閃動，像是被記憶拉回到很久以前，“溫雅，是第一個把我帶回家照顧的撫養者。他是個很溫和的人，總是用他的方式，努力讓我過得好一些。”
夜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察覺到我的情緒有些變化。他沒有打斷，隻是安靜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我剛被送到他的身邊，還不太懂這個世界的規則，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輕輕攪動著湯羹，聲音裡多了一絲恍惚，“溫雅總是很耐心。他教我怎麼跟人打交道，怎麼用光腦，甚至連基礎戰鬥知識都是他一點點給我補的……”
“聽起來像個好人。”夜鶯低聲說道，語氣意外地柔和。
“是啊，他是個好人。”我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卻又帶著一絲掩不住的苦澀，“可他太好人了，甚至有點軟弱。他總是紅著眼睛叮囑我，不要惹事，不要去做危險的事情……他說，他害怕再也找不到我。”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停了下來，心裡一陣發緊。溫雅那雙紅腫的眼睛，那無數個夜晚裡他守在我身邊睡覺的畫麵，像一幕幕電影一樣湧入腦海。
“但你還是走了，對嗎？”夜鶯的聲音輕輕響起，像是看穿了我的內心。
“是啊，我還是走了。”我放下了湯勺，聲音裡多了一份壓抑的痛苦，“他對我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不真實，不該這樣。我更不能，惹麻煩給他。”
夜鶯沒有立刻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裡多了一絲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我不是個好孩子，夜鶯。”我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溫雅也許到現在還在擔心我，恨不得嘮叨一宿，可我卻隻能回頭說聲‘對不起’，然後走得遠遠的。”
夜鶯輕輕歎了口氣，抬起酒杯喝了一口，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彆把自己說得像個罪人。聽著，小鬼，有時候，人離開一個地方，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愛得太深，深到覺得自己不值得。”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他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溫雅對你是好，但你為他考慮的心情，也未必就錯。”他繼續說道，聲音低沉而堅定，“不過，小鬼，等你哪天覺得自己夠強了，彆忘了回去看看他。那種人，會一直等你。”
我沉默了片刻，低頭看著碗裡的湯羹，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複雜得說不出話來。
“我會的。”最終，我輕輕點頭，低聲說道，“我一定會的。”
“說起來，那天溫雅的獨奏會，你就在場，還是首排。”我抬眼看向夜鶯，語氣漫不經心，像是在隨意提起一件小事，“你很喜歡他嗎？”
夜鶯正準備切下一塊肉，聽到這話手微微一頓。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挑起一絲不明顯的弧度，表情模棱兩可：“你還真是記性不錯啊，那種場合，你也能注意到我。”
“那當然。”我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畢竟獨奏會這種高雅的場合，和你平時的形象很不搭嘛。”
夜鶯嗤笑了一聲，將叉子插進盤裡的肉，優雅地切下了一塊，語氣漫不經心：“怎麼，你以為我就該整天跟傭兵圈子裡那些粗人一樣，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槍和刀上？”
我聳了聳肩，目光中帶著些許調侃：“所以呢，你去獨奏會，是真的喜歡溫雅，還是純粹湊熱鬨？”
夜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刀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看著杯中的液體，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喜歡？算不上吧。不過，我確實欣賞他。”
“哦？”我挑了挑眉，語氣裡透著點探究的意味，“那你去首排，是為了欣賞他的音樂，還是為了看他的人？”
夜鶯輕輕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我，眼神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光：“兩者都有吧。他的音樂有一種獨特的力量，不是什麼華麗的技巧，而是那種純粹到讓人安靜下來的東西——對我這種人來說，挺稀罕的。”
他的回答讓我愣了一下。夜鶯這樣的人，會去在意“安靜”的感覺？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竟然帶著一絲微妙的真誠。
“所以你是去找‘稀罕’的感覺了？”我試探地問，語氣裡依舊帶著一絲不確定。
夜鶯微微一笑，眼神似乎變得柔和了一些：“算是吧。人活著總要找點讓自己平靜的東西，否則早晚會瘋掉。而溫雅，他的音樂確實有這個效果。”
他說得坦然，但我卻感到他的話裡藏著一層更深的情緒。他欣賞溫雅的音樂，不僅僅是因為音樂本身，而是因為那種他難以企及的安寧，或許也是他在某些時刻最渴望的東西。
“看來，我家那位撫養人，還挺讓人佩服的。”我低聲說道，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夜鶯輕輕點頭，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正經：“溫雅是個好人。他的世界簡單、乾淨，像你這種麻煩的小鬼，大概就是他最想保護的那類人。”
我怔住了片刻，默默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夜鶯沒有再多問，而是拿起刀叉繼續吃著他的食物。他的表情依舊是那副隨意而輕鬆的模樣，但他的每一句話，卻在我心裡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也許，溫雅的世界真的簡單到，讓我們這些複雜的人感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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