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糲的岩麵勾住他衣擺，撕開道兩寸長的裂口，露出內裡補丁摞補丁的中衣。
他忽然憶起多年前在武當山巔，那位閉關三十載的老道演示的“隔山打牛”絕技——掌風掠過時，三丈外的銅鈴竟無風自鳴。
“聲可化形……”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嶙峋的胸膛貼住冰涼岩壁，心跳聲透過骨肉與山岩共振，在空腔中發出沉悶回響。
忽然有水滴自頭頂滴落，正打在他微張的唇間。
李時珍伸出舌尖舔舐這天地饋贈的甘露，鹹澀中竟嘗出幾分海風氣息。
十年前在瓊州府見過的海船霎時闖入腦海，那些嵌在龍骨上的“聽水銅碗”，不正是靠著聲波探查暗礁？
又瞧見小許懷中緊緊抱著的骨灰壇，李時珍又想起，早在春秋戰國便有“地聽”之術。
《墨子·備穴篇》：令陶者為罌，容四十鬥以上，固順之以薄革，置井中，使聰耳者伏罌而聽之，審知穴之所在，鑿穴迎之。
“呼，呼，呼，呼。”
山風卷起李時珍寬大的衣袖獵獵作響。
他忽然解下束發的青布帶，任白發散亂如瀑。
布帶輕飄飄落向潭麵，在將觸未觸之際，被突然掠過的山風托著，在水麵劃出筆直細痕。
“超越……”李時珍瞳孔驟然收縮，那布帶留下的痕跡，不正像傳說中斬浪分波的龍尾？
“若是聲音也能這般——”
李時珍突然疾走幾步，布鞋踩碎水窪裡完整的天空倒影：“原來不是超越聲音，而是聲音化作了目力可及之物！”
他忽地大笑三聲，笑聲在空穀中蕩出三重回響，竟與先前石子入水的波紋形成奇妙應和。
不由的，李時珍又想到了神農嘗百草的故事。
有的記載說神農生下來就長著一個水晶般透明的肚子，隔著肚皮，可以看到肚子裡的五臟六腑。
也有的記載說神農是長大之後，得到神仙賜福，擁有了一個透明的肚子，還擁有了一根可以辨彆萬物的藥性的木鞭。
“神農當真能窺見五臟？”
李時珍餘光瞥著天幕，喃喃自語道：“有沒有可能，神農其實就是一台可以觀察肚子的機器？”
“或者神農是一個人，但其實就是後人口中的穿越者，攜帶了一台機器回到上古？”
“更甚至，既然連可以觀看後世視頻的天幕都能存在，神農氏有沒有可能是通過特殊機緣獲得了一台後世的機器，並且得知了使用方法？”
念及此處，李時珍連忙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丟出腦海。
“走，快些下山吧。”他招呼二人一狗一聲，隨即踏步而行。
而北京皇城內，嘉靖皇帝想的和李時珍差不了太多。
神農氏或許隻是一台b超機器？
是上古科技比現代發達？
還是真有仙神存在，賜予神農氏？
自天幕出現，嘉靖帝腦海裡一直有兩個人打架。
一個說：後世能飛天入地，可一擊毀滅一個城市，甚至還可以登上月亮，但他們都信奉科學，神仙是不存在的。
另一個則說：天幕確是神仙之物，至少天幕裡的後人沒有能力造出跨越時空之物的能力。
“或許是後人的後人造出的天幕？”
嘉靖腦海裡又浮現出一種可能性。
傳說仙人可千裡傳音，後人有手機。
傳說仙人可翱翔九天，後人有飛機。
傳說仙人一擊可毀天滅地，後人有蘑菇彈。
傳說嫦娥奔月，後人造了個名叫嫦娥的機器，探索月亮。
傳說仙人可施法留影、瞥見數年前發生之事，後人有攝像頭。
傳說……傳說……
“傳說中的仙人之事，在後世連普通人都可以做到。”
“人過七十古來稀，但在後世倒成了平常之物。”
“除了長生不老、與天同壽，後人幾乎都做到了。”
“難道修仙的儘頭，竟然是科學嗎？”
嘉靖帝突然想起一句話：修術不修心，如同白修。修心之路，方為大道。
修的是何心？
是聖人之心！
後人以科技之能，使十四萬萬人吃飽穿暖，便是聖賢之舉！
“所以——朕也應該重視科學嗎？”
嘉靖帝不由的想到：是否可以用科學倒推神學？
將自己的四肢換成機器——甚至將腦袋都換成機器，是不是就可以永生不死？
機器可以拆卸，壞了換一個就行。
恍惚間，嘉靖仿佛看見了九天之上的昊天上帝便是一副全身金屬的模樣。
定下心神，萬壽帝君準備完善理論，舉全國之力修仙……額，不對，研究科學。
額，也不對，還是以修仙的名義。
至於擋路的！勸諫的！
嘉靖帝冷笑一聲：“嗬嗬。”
“沒有人可以阻擋朕修仙！”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罵嘉靖修仙誤國，他不一定會生氣。
但你若是罵他修仙修錯了，萬壽帝君可就要和你好好講一講何為道法！
可以預見，未來若是有人說這不是修仙之道，那萬壽帝君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萬壽帝君嘴角微揚，不禁想起手下人彙報的，關於太醫院那群人謀劃的種種。
你們說不研究科學，沒問題。
朕隻是在修仙而已。
至於罵朕修仙誤國？
罵唄，都罵了好幾十年了，朕習慣了。
大秦，鹹陽。
李斯又領了新任務。
翻閱各國史書或者找到神農氏後人，查清楚神農氏究竟葬在何處。
始皇找神農氏埋葬之地，隻是為了祭祀上古先賢。
絕對不是為了挖開看一下神農氏到底是不是b超機。
始皇心裡再次強調道：朕可以指洛水為誓，不是！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