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
“種地養蠶那是看天吃飯的勾當,風險太大。”
“雇人織布也要操心管理,哪有我現在這般,從大織戶手裡進貨來得安穩省心?”
孟曉春看著他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又幾分了然。
“所以啊,紀兄,這正是你我一直隻能是商,而難以觸摸農甚至士的緣由。”
頓了頓,孟曉春壓低了些聲音,“自古以來,朝廷一旦缺錢,無非兩條路:掠之於商,或是掠之於民。”
“而曆來,都是先掠之於商,搶完了商人若還不夠,才會把手伸向百姓。”
紀率土也不全然是傻子,立刻想到了關竅,疑惑道:“可掠之於商,商人損失了錢財,必定會想方設法從百姓身上加倍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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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頭來,不還是掠之於民嗎?”
“朝廷諸公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聞言,孟曉春搖頭笑了笑。
“他們當然明白。”
“正因為他們明白,所以才更要先掠之於商。”
“你想想,若是有商人因囤積居奇、盤剝過甚而激起民變,豈不是正中朝廷下懷?”
“正好有了由頭,可以名正言順地宰了你這頭肥羊。”
“抄了你的家產充盈國庫,再把你的人頭往百姓麵前一扔,宣稱:禍首已除,皆是這奸商作惡。”
“既得了錢,又平息了民怨,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孟曉春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幾不可聞,“掠之於民,逼死的人多了,活不下去的百姓就會鋌而走險,揭竿而起,那是要動搖國本的。”
“而掠之於商呢?”
“商人就是那夜壺,用的時候少不了,嫌臭了隨時可以扔掉。”
“而且,搶了你,其他商人或許會兔死狐悲片刻,但更多的怕是暗自慶幸。”
“少了個競爭對手,正好吞了你的市場。”
“商人一盤散沙,成不了氣候。”
“你幾時聽說過,有商人因為同行被抄家滅門就聯合起來造反的?”
“將軍造反,有千軍萬馬。”
“農人造反,能一呼百應。”
“豪強造反,有宗族仆役。”
“而我們商人造反……”孟曉春指了指自己店裡忙碌的女工,又指指紀率土的裁縫夥計,語氣中充滿了無奈的自嘲:“靠誰?靠他們嗎?”
紀率土最近惡補了些史書,爭辯道:“那唐末的黃巢,宋初的王小波,他們不也算是商人出身嗎?”
孟曉春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黃巢家是販私鹽的,那行當與占山為王的土匪無異,手下養著大批亡命徒,是豪強,是匪。”
“王小波是茶商,自家有茶山莊園,養著眾多佃農,本質是地主。”
“他們哪是我們這種安分守己、開門迎客的小商人?”
“按天幕的說法,他們該劃入農,是地方豪強那一類,絕非單純的商。”
紀率土聽懂了,沉默了良久,臉上名為希望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如此說來,我唯有租地雇人,辛苦轉型,才有可能從商變成農嗎?”
孟曉春看著他,目光複雜,既同情又現實。
“也可能隻是從待宰的肥羊,變成另一頭更肥的羊。”
“正如紀兄剛才所說,農業靠天吃飯,旱澇蟲災,都可能血本無歸。”
“而且這還不是最大的風險。”
愣了愣,紀率土問道:“最大的風險是什麼?”
“紀兄,你若隻是小打小鬨,或許無人理會。”
“一旦你真做大了,樹大招風,就得時刻提防著會不會被哪家有權有勢的紈絝子弟瞧上。”
“回家扯著他祖父、爹娘的衣袖撒嬌:爹爹、祖父,我看上那家鋪子了,我想要。”
紀率土聞言,先是愕然張大了嘴,隨即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般,肩膀垮了下來,臉上最後一絲掙紮也消失了,隻剩下深深的無力感和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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