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鹹陽。
此刻,始皇心中湧起的酸楚竟比他被當作賭場明燈時還要深切幾分。
長兄如父?長姐如母?
嗬,真是莫大的諷刺。
他的父親可曾儘過父責?
他的母親趙姬……那些不堪的往事更是不願回想。
父母如此,何談兄弟姊妹!
朕自問待弟弟不薄,可這個弟弟卻最終舉起了反叛的旗幟,意圖顛覆大秦。
思及此處,始皇不禁長長歎息一聲,竟不由自主地對劉季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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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椒房殿。
“長兄如父,朕的兄長,待朕確實是極好的。”劉邦斜倚在榻上,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溫情與懷念。
他眯起眼睛,仿佛穿越時光,看到了年少時那個總愛帶著一幫朋友跑去兄長家蹭飯的自己。
而兄長總是笑嗬嗬地添酒加菜,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甚至還會私下偷偷塞些錢帛給他,生怕他這個弟弟在外受了委屈。
想起兄長早逝,劉邦的眼神不禁黯淡下來,流露出真切切的哀傷。
一旁的呂雉正輕柔地撫摸著隆起的腹部。
聞言抬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幾分戲謔調侃道:“哦?待你極好?”
“那不知是誰,後來給人家兒子封了個刮鍋侯?”
“是羹頡侯!什麼刮鍋侯!”劉邦立刻坐直了身子糾正道。
“世人言:長兄如父,長嫂如母。”
“敬重嫂嫂如同敬重母親,這是做人的本分。”
“但前提是,她得先有個做母親的樣子!”
“她既不慈,何以要求朕孝?”
呂雉輕笑一聲,“若我是那嫂嫂,莫說是鍋底飯,怕是連門都不讓你進,直接攆出去了事。”
“哈哈哈!”劉邦被這話逗得大笑起來,指著呂雉。
“她不知朕為何如此,難道你也不知乃公我……”
“嗯?”劉邦話未說完,呂雉撫摸著肚子的手微微一頓,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眼神輕飄飄地掃過來。
“啪!”劉邦反應極快,竟自己輕輕抽了一下嘴巴,趕緊賠笑。
這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想我劉邦,能對著項羽能喊出分食父羹,能在逃命時把親生兒女踹下車,滿口“乃公”粗話慣了。
如今竟被這還沒出世的女兒,硬生生逼得要做個文明人,做個模範父親了!
歎了口氣,劉邦語氣軟了下來,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娥姁啊,你難道還不明白朕嗎?”
“兄長在世時,朕難道沒偷偷接濟過他?”
“沒帶著兄弟們幫他解決麻煩?”
“一家人相處,貴在有來有往,互相麻煩,彼此牽掛,這情分才能長久。”
“兄長不在了,朕為何還去蹭飯?朕難道不知道嫂嫂厭煩朕?”
“朕當然知道,但朕必須得去!”
“兄長在時,朕常去,兄長不在了,朕立刻就不登門了,外人會怎麼想?”
“隻會覺得朕不認這個嫂嫂,不認侄兒了。”
“她們孤兒寡母的,若朕不明裡暗裡護著,在這沛縣不知要受多少欺負。”
劉邦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些許無奈與鄙夷,“朕這位嫂嫂啊,當真應了那句話:頭發長,見識短。”
“根本不明白朕的深意和苦心。”
呂雉自然知道劉邦所言非虛,但他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乃公”,還是讓她心頭不快,生怕帶壞了腹中的孩兒。
於是她故意撇撇嘴,揶揄道:“是是是,天下就你劉萬錢心思最深,大家都看不懂你,不明白你的苦心。”
劉邦一聽“劉萬錢”這綽號,頓時語塞。
這源於當年呂公宴席,他空口白牙喊出“賀錢萬”的事。
他尷尬地嘿嘿兩聲,強行辯解:“朕後來又不是沒給……”
呂雉毫不留情地戳穿:“是啊,打了一張欠條。”
劉邦摸了摸鼻子,又找到個理由:“自那以後,你們呂家在沛縣,明裡暗裡是不是都由我罩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