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靜靜地站在原地。
噴湧的血泉在他身前三尺之地,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
詭異地分開、滑落。
竟沒有一滴,沾染到他青色的衣袍。
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
仿佛剛才,隻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的目光,轉向營帳角落。
看著那幾個,因極度恐懼而徹底僵直、連尖叫都發不出的赤裸少女。
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歎息和怒意。
生而為人,他怎能不怒?
這朱粲之惡,便是千刀萬剮,亦不足以贖其罪!
營帳外,震天的鼾聲、夢囈聲依舊。
沒有任何人察覺,就在這汙穢營帳的中心。
他們那如同魔神般令人恐懼的“大王”,已經身首異處。
也更無人察覺,靈識掃過營地的白夜天,心中殺意已要破胸而出。
“一群畜生!”
如同出現時一樣,他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融入黑夜之中。
隻留下滿地肆意流淌的溫熱血漿,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以及,一具端坐噴血的無頭巨屍、一顆滾落塵埃的猙獰頭顱。
片刻之後,白夜天如一縷青煙,飄出了營地。
他的雙眼之中,滿是暴虐。
但那沸反盈天的殺意,總算是已經消失。
數十息後,他的身影出現在了二十裡外的一處密林之中。
寇仲一直在此等候。
一見白夜天,立即迎了上去。
他尚未開口,便聽見白夜天略帶冷意的聲音傳來。
“朱粲及其麾下大將已死,餘下之人,你自行處置!”
“是,師父!”
眼看著白夜天,麵無表情地飄然離去。
寇仲也不敢多言。
直到看不見了白夜天身影,才低聲朝著徐子陵、跋鋒寒二人道:
“陵少,老跋,你們有沒有感覺,師父的眼神好嚇人!”
兩人心頭不由一緊,齊齊瞥了他一眼,邁步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寇仲一愣,旋即低聲喊道:
“誒誒,你倆啥意思?說清楚?!”
但是,他還沒忘記,他現在是“天命軍”的統帥!
“所有人!隱蔽身形,全速跟上!”
.........................
夜,深沉如墨。
江淮霸主杜伏威的中軍大營,卻燈火通明,戒備森嚴。
與朱粲那如同地獄糞坑般的營地相比,判若雲泥。
牛皮大帳內。
牛油巨燭燒得劈啪作響,將帳內照得亮如白晝。
已近拂曉,但杜伏威仍未安寢。
他一身玄色勁裝,外罩半副輕甲。
身形挺拔如鬆,端坐在鋪著虎皮的帥椅上。
濃眉緊鎖,指節粗大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堅硬的扶手。
發出沉悶的叩擊聲。
他麵前,是一座巨大的江淮地形沙盤。
代表各方勢力的旗幟,犬牙交錯。
揚州的位置。
被狠狠插上了一麵刺眼的小白旗——那是寇仲!
林士宏倒戈的消息,如同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刀。
而更讓他心頭,如同壓著萬鈞巨石的。
是剛剛由心腹死士,拚死送來的絕密消息——朱粲死了!
就在他自己的中軍大帳裡,被人無聲無息地斬下了頭顱!
就連他麾下千餘名大將和精銳,也同樣步其後塵。
死狀之慘,皆如同屠宰場裡的豬羊!
“朱粲…就這麼死了?”
杜伏威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驚悸。
他麾下第一悍將陳盛,此刻正單膝跪在沙盤前。
“是的!大總管!消息千真萬確!”
“為了確認這個消息,屬下親自帶人前往核實。”
“正好看到寇仲所率的‘天命軍’,已與‘迦樓羅’參軍交戰。”
“屬下趁著兩方交戰,冒險靠近…發現…發現…”
他喉頭滾動,眼中殘留著巨大的恐懼。
“朱粲的營地內,早已血流成河!”
“而朱粲本人…已在他自己的營帳內,身首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