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
帶著濃重血腥氣的風,嗚咽著刮過邙山南麓的少帥軍大營。
點點燈火在黑暗中搖曳。
勉強照亮傷兵營,壓抑的呻吟和巡營士兵疲憊沉重的腳步。
白夜天指間的黑玉棋子,無聲落下,點在洛陽城圖上。
“李閥,”
他聲音平靜無波。
“當有答案。”
夜色如墨,更深。
洛陽城內,國公府邸。
白日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已然遠去。
留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壓抑。
書房內燭火通明。
卻驅不散籠罩在李淵心頭的巨大陰霾。
他背著手,焦躁地在猩紅的地毯上來回踱步。
腳下無聲,卻每一步都踏在繃緊的心弦上。
白日城頭所見。
白夜天那柄幽暗長刀,撕裂、吞噬紫黑魔焰的景象。
如同最惡毒的夢魘。
反複撕咬著他的神經。
“邪法!定是邪法!”
他猛地頓住腳步,聲音嘶啞。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惶。
對著侍立一旁,麵色同樣凝重的李世民低吼。
“他那刀光……竟能汙損元霸的‘氣’!”
“元霸所修,乃是紫陽真人親傳,源自上古的蓋世奇功!”
“怎會被破?!”
李世民闊臉圓耳,滿是威嚴的臉上,劍眉緊鎖。
白日那青衣身影,硬撼四弟無雙神力的一幕。
同樣深深刻在他腦海。
此刻他更憂心的,是父親的失態。
“父王,當務之急是元霸。”
“他今日最後爆發,魔氣翻騰更甚。”
“回府後便將自己鎖入靜室,氣息狂暴不定,恐有反噬之憂。”
“那白夜天功法雖詭異,但其刀亦被元霸神力崩損。”
“細細來看,未必能持久克製元霸的力量。”
“未必?”
李淵猛地轉身,眼中布滿血絲,恐懼與暴怒交織。
“那崩損的是宋缺的刀!你焉知他手中無更利之器?”
“元霸是我李閥定鼎乾坤的基石!”
“他若被克製,我李閥優勢將大損!”
“那白夜天……必須死!”
“在他找到完全克製元霸的方法之前,必須死!”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
袖中的雙手,因暴怒用力而劇烈顫抖。
書房外,廊簷的陰影仿佛濃稠的墨汁,流動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
無聲無息地貼附在,雕花窗欞的暗處。
正是悄然潛入的白夜天。
李淵父子充滿恐懼與殺意的對話。
一字不漏地傳入他耳中。
“紫陽真人……上古奇功……”
白夜天心中低語。
白日李元霸那非人神力,與凶戾魔焰的根源。
終於有了指向。
他身形如煙,悄然滑離窗下。
朝著府邸深處,那股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氣息源頭,潛行而去
即便隔著重重庭院、依舊能感受到無窮的混亂狂暴之意。
靜室。
並非想象中清修之地。
倒像一處囚禁凶獸的巢穴。
沉重的玄鐵大門緊閉。
門上粗大的鎖鏈,卻詭異地自行微微震顫。
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氣,如同實質的粘稠血漿。
從門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
帶著灼熱、暴戾和毀滅一切的瘋狂意誌。
彌漫在幽暗的走廊裡。
守衛此處的幾名玄甲精銳,個個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
緊握兵刃的手指,關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