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尖細陰柔的嗓音,如同冰冷的絲線。
穿透厚重的殿門,打破了這片沉凝。
“陛下,文醜醜文大人求見。”
禦座之上,白夜天的目光依舊膠著在地圖的山川脈絡之間。
“宣。”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急促。
文醜醜快步走入,在禦階之下伏跪行禮。
他如今執掌情報部,早已非昔日那個隻會諂媚逢迎的弄臣,眉宇間積澱了幾分乾練與沉凝。
然而此刻,這份沉凝卻被一種更深切的不安撕開。
惶恐與沮喪如同水漬,清晰地洇在他臉上。
“陛下!”
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金磚。
“臣……萬死!請陛下降罪!”
“臣調動了情報部所有能動用的暗樁、眼線,搜遍了神州每一寸土地。”
“所有可能藏匿的山川河嶽、密林幽穀,乃至海外傳聞中的懸島,皆……皆未發現笑三笑的任何蹤跡!”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此人……就如同憑空消失,人間蒸發了一般!”
殿內霎時間落針可聞。
唯有燭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反而襯得這片死寂更加沉重。
白夜天沉默著,身形如山嶽般巋然不動。
目光仍舊停留在輿圖上,仿佛那蜿蜒的線條裡藏著天地至理。
然而,一股無形的壓力卻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沉甸甸地壓在文醜醜的脊梁上。
讓他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沿著鬢角滑落。
“人間蒸發?”
良久,白夜天終於開口。
聲音平淡,不帶絲毫火氣,卻透著一股冰原深處的寒意。
“一個身受重傷,神魂被魔意侵蝕操控之人。”
“如何能在這煌煌大明,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到真正的‘蒸發’?”
文醜醜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將自己埋入磚縫。
“臣……臣愚鈍,懷疑是否有內鬼接應……”
“內應?”
白夜天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冷峭至極的弧度。
“或許有幾隻躲在陰溝裡的老鼠,但絕非關鍵。”
“他能避開你布下的天羅地網,倚仗的,絕非尋常的藏匿法門。”
他緩緩轉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兩口亙古不波的幽潭。
落在文醜醜身上,仿佛能洞穿肺腑。
“起來吧。此事,非你之過。”
文醜醜如蒙大赦,戰戰兢兢地爬起身。
卻依舊不敢抬頭直視天顏,隻敢盯著禦座下那一片模糊的光影。
白夜天不再看他,踱步至巨大的琉璃窗前,負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星河低垂,繁星璀璨,卻絲毫照不亮他眼底凝聚的迷霧。
腦海中,與那縷詭異魔意交鋒的場景——浮現。
那無孔不入的精神侵蝕,那轉化他人功力的可怖手段,那源自《如來魔掌》的、充滿了悖逆與森然的佛魔之力……
“魔意……笑三笑……”
他低聲自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中撈出。
文醜醜屏住呼吸,連心跳都恨不得壓到最低。
半晌,白夜天猛地轉身。
眸中精光爆射,銳利如出鞘的絕世凶刃,直刺文醜醜心神最深處。
“他的目標,隻有兩個——朕,或者,火麒麟!”
文醜醜渾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殺了朕,再無人可阻擋其憑借絕對武力橫掃天下。”
“但是!”
白夜天語氣斬釘截鐵。
“朕有國運護體,天命加身,更有底牌未出。”
“他即便此刻已與笑三笑的殘魂徹底融合,短期內也絕無膽量、更無把握直攖朕之鋒芒!”
他的語速陡然加快。
思維如電光石火,條理清晰,冰冷的殺氣隨之在殿內彌漫升騰。
“那麼,他最好的目標,便是舊傷未愈,修為尚未恢複至巔峰的火麒麟!”
“一旦火麒麟隕落,神州最後一道能有效抵禦域外‘魔佛’的屏障便將崩塌!”
“屆時,再無任何阻礙,可擋那所謂的‘魔佛’本體降臨此界!”
“傳朕旨意!”
白夜天聲音陡然提升,帶著不容置疑、撼動乾坤的威嚴。
“命工部與欽天監合力,三日之內,鑄成‘護國神獸印’呈送禦前!”
“臣……遵旨!”
文醜醜慌忙躬身領命,不敢有絲毫怠慢,倒退著快步離去。
三日後,一方靈光氤氳的寶印,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宮中密室。
白夜天屏退所有侍從,厚重的密室石門緩緩合攏,隔絕內外。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祖龍訣》轟然運轉至極致。
磅礴浩瀚的真元,如同決堤洪流般洶湧而出。
更引動了冥冥之中那浩瀚無垠、承載著億兆黎民信念的大明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