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坐在村委辦公室的木條凳上，今天的天氣沒有前幾日那麼好了，陰沉沉的，氣溫都低了幾度。
現在開始下起一點小雨來，窗外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風卷著細碎的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今天沒穿秋褲，現在覺得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冰冰涼的。
“既然各部門互相推諉，我們就得找到突破口。”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屋裡嗡嗡的議論聲立刻靜了下來。
清淩淩的嗓音像柄小刀，唰地劃開屋裡嘈雜的聲浪。
“怎……怎麼突破？”明哥急切地問。”
“我建議分幾個關鍵步驟，第一，證據要齊全。明哥，剩下的化肥袋子、買化肥的收據、農科站開的化驗單都收集好，一樣都不能少。”
“幸好那天給蘇組長拿化肥的時候怕他提著重，換了一個小袋子裝的，剩下的化肥還在家裡，收據也有。
但是……農科站的化驗單沒給我呀，那時候就讓我看了看，說是等蘇組長回來了再拿給我。”
“明天你再去農科站問一問，要登記什麼的都可以，但是要拿原單，你試試看說是工商局叫你來拿的，看看他們給不給。”
“好！我明天……不！我下午就去！免得他們串通了！”
蘇渺接著說：“其次，我們可以村委會的名義向上反映這個問題。
寫一份情況說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檢測結果都寫清楚，個人意見不受理，但村委會的麵子他們總歸是要給一點點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擱置，找借口拖遝，隻要留下受訪記錄，對之後的進一步反饋都有幫助。”
五伯在一旁頻頻點頭，說：“這個我去跑，不過，渺渺，這個反映材料你能不能幫我寫，你肯定寫得比我好。”
“可以的，五伯，我一會兒就寫。最後，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將事情擴大化，讓有關部門看到民意和事情的嚴重性。”
自從賈太傅故居保衛戰取得成效之後，蘇渺對於這個方法很是得心應手。
“擴大化？我就是一個農民，要怎麼擴大？”明哥有點不明白。
蘇渺回答道：“這些肥料都是批量生產和銷售的，不可能隻賣給你。我們可以到周圍村子去打聽一下，還有沒有人買過同一批肥料，重點是看看有沒有人也出現了施肥後燒根燒苗的情況。
如果有，我們可以聯合起來一起上訪，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嘛！”
二伯點頭道：“這個辦法好，一會兒誰閒著的，來我這集合，我們分頭去，能快一些。要是找到了人，就動員他們和我們一起去縣裡舉報。”
製定好了“行動方案”，大家就都分頭行動了。
到了晚上，大家再聚到辦公室的時候，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便紛紛彙報起進展。
明哥第一個站起來，黝黑的臉上帶著幾分興奮，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蓋著紅章的紙：
“農科站的化驗單我拿到了！開始那個辦事員還不肯給，我就按渺渺說的，提了一嘴工商局的名頭，然後她也沒打電話去確認，直接就給了，收據也在這裡了。”
蘇渺接過化驗單仔細查看，眉頭漸漸皺緊：
“檢測結果顯示，這尿素縮二脲含量超標三倍多，這已經完全不符合國家標準了。”
明嫂在一旁納悶地說：“這什麼二是什麼，彆人做漏液貨都會少放東西，他還給多放了三倍？這是要下毒呐？”
蘇渺回答道：“嫂子，我今天下午打電話讓我同學到圖書館查了一下，尿素裡的縮二脲含量不能超過1.5，否則會出現燒根，葉片卷曲等情況。
而有的生產在尿素造粒中因溫度過高，會使部分尿素轉化為縮二脲，你看看，這尿素袋子上明確的標有縮二脲含量為零，這更說明了這屬於不合格的化肥。”
這時，五伯也拿出了厚厚一疊材料：
“反映材料我已經送到縣信訪辦了，接待的同誌態度很好，說會儘快轉給相關部門處理。”
他轉向蘇渺，誇道：“渺渺，你寫的材料真好，把前因後果都說明白了，還引用了好些政策條文。”
二伯今天帶著幾個人到周圍村子去打聽消息，也有了進展：
“打聽到了！五合，烏景，郝和三個村都有人買了同批次的化肥，有的人還沒有用，有兩家用了的，也出現了燒根的情況。
最慘的是郝和李老六家的，他們沒請農科站的同誌來看，也不知道要多澆水，現在兩畝油菜全毀了，聽我們講了才知道是化肥出了問題！正愁沒處說理呢！”
蘇渺眼睛一亮，立刻說道：
“既然我們不是唯一的受騙者，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們可以聯合這幾個村的受騙者，一起向工商局和農業執法大隊投訴，人多力量大，他們不可能再敷衍了事。”
五伯點頭道：“好！我先給各個村子打電話，讓他們也把剩的肥料和購買的收據準備好，約明天10點在工商局門口碰頭。我覺得既然已經開始反映了，那就不能拖。”
“好，明天我和渺渺跟你們一起去。”
蘇元正說道，沒想到卻被五伯拒絕了。
“阿正，你和渺渺就不要去了，你們和我們不一樣。我今天想過了，既然他們敢掛著許可證賣假貨，那應該是有點關係的。
我們去反應情況肯定要得罪一些人，我們農民嘛不怕誰，回到村裡照樣有地種。你們在外麵做生意的不容易，最好不要參與進來，免得被他們記恨上了，暗地裡搞東搞西的。”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反應過來的，紛紛點頭。
明哥說：“是啊是啊，十叔，你和渺渺就不要出麵了，我們去就行，要有什麼，等我們回來了在讓渺渺幫想辦法。”
蘇渺和父親對視了一眼，緩緩點頭，思考了一下又說：
“記住，明天去是反應問題的，儘量不要吵架起衝突。和其他幾個村子的人也說一下，不過，我們先管好自己的，不該強出頭的時候要冷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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