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鳳欲言又止。
馬立鳳跟隨龍福海多年，從縣委辦公室主任，到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再到今天的市委辦公室主任。
這一路走來，兩人默契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龍福海一看對方的神情，就知道出了問題，於是對兩名副市長說：
“好了，尚文，德海，今天就到這，對於沙瑞金同誌的工作，咱們該支持還是要支持，瑞金同誌畢竟是交流過來的，有點新思想是正常的，新舊思想的碰撞也是難免的，隻要在合理的範圍，你們就不要太抵觸。”
得到龍福海的表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賈尚文，和副市長夏德海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在和馬立鳳打了個招呼後，便告辭離開了。
辦公室的門一關。
龍福海說笑的臉一下就冷了下來，從煙盒抽出一支煙，卻沒有點上，而是看了馬立鳳一眼，不悅道：“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車禍的肇事者是小波，已經讓警察也抓了起來。”馬立鳳儘量讓自己的語言簡潔明了。
龍福海準備點煙的動作一頓，“他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撞上北山市的市長？沒有衝撞對方吧。”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替您給沙瑞金一個教訓，哪知沙瑞金把車借給了北山市市長，這就是個誤會。”
龍福海一聽火了，“你們好大的膽子，是誰讓你們擅作主張，給沙瑞金教訓的？”
又拍了拍桌，怒道：“誤會誤會，在政治上哪有這麼多誤會，我們認為是誤會，人家可不會這麼認為，還以為咱們跟北山市的什麼領導在背後搞了個合縱聯盟。”
馬立鳳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上次常委會，沙瑞金那麼不給您麵子，大海小波沒忍住，就…。”
“就什麼？”火大了的龍福海拿著打火機點燃煙，發泄似的一丟，金屬質地的打火機在辦公桌發出如雷鳴聲。
馬立鳳既委屈又心急，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人…人家也想幫你出口氣嘛。”
女人眼淚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見跟著自己多年的女人掉了淚，龍福海語氣緩和了下來，沉聲道：“沙瑞金跟以前的市長不一樣，咱們不能亂來，尤其是這段時間，剛走了個市長，咱們就把矛盾激化，上麵會怎麼看？幸好這次不是沙瑞金，否則我就隻能棄車保帥了。”
又發愁似的捏了捏眉心，“不過，北山市那位市長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聽說把田封義那個官油子都給整服帖了，這次咱們又不占理，恐怕不好過關啊。
這樣吧，你準備好禮物，親自去省城找那位祁市長，給人家好好道個歉，到時候我再打個電話過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口氣，該讓步就讓步，給足姿態，相信對方不會因為一場交通事故就跟咱們交惡的。”
直到此時，龍福海依舊認為此事隻是麻煩，還沒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馬立鳳猶豫了一下說：“龍書記，恐怕沒這麼簡單，聽下麵人彙報說，這位祁市長和沙瑞金關係非同一般，他們已經決定，要將小波交接給北山審訊，到了那裡，可就不是我們說的算了。”
龍福海也被這個消息驚了一跳，難道沙瑞金要借機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可轉頭，他卻不相信對方會這麼魯莽。
是，他龍福海有忌憚，但也不是就任人宰割，要是沙瑞金借此大做文章，做他這個一把手的文章，恐怕最後無法收場的是他沙瑞金。
他憑什麼能在天州多年屹立不倒，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霸道，其中還有對天州的貢獻，和在各位領導那不錯的印象分。
要是上麵真對他龍福海有想法，那等來的已經是調令了，絕不會是新市長。
現在上麵的意思很明顯，讓沙瑞金下來就是讓兩人互相製衡，摩擦中尋找平衡，可以有點小動作，但絕對不允許擺開車馬搞將軍的把戲。
馬立鳳並沒有這樣的政治智慧，還在耳邊說：“龍書記，我看他們此舉，恐怕就是衝著您來的。”
龍福海已經冷靜下來，冷冷回了一句：“就憑你弟弟就想定我龍福海的罪，隻怕有些癡心妄想。”
一口煙吐了出來，龍福海覺出沙瑞金的意圖，從槍擊案到北山市市長車禍，無一不透露公共安全問題。
沙瑞金要是不能將自己的軍，那就隻能來一招將軍抽車，在公安係統先下一城。
公安係統是市政府領導，沙瑞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掌控權情理之中。
想要拿下這個掌控權就繞不開馬克虎，繞不開自己。
隻有馬克虎下去，從省廳下來的關雄才能執掌公安局，隻有他妥協，關雄才能順利上位。
從目前所知的情況來看，他好像隻能妥協，要不然馬小波亂說話，到時候就不是一個公安局局長之位能解決的了了。
不過，他龍福海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從市長到市委書記，這一路走的很艱辛，但是他終究是走過來了，而這一路也告訴他一個人生準則，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妥協。
破局點便是北山市市長祁同偉站在哪一邊，現在他急需確定沙瑞金和北山市市長的關係。
要是兩人真如馬立鳳所說，相交莫逆，那他就可以直接和沙瑞金攤牌，支持對方加強公安係統的建議。
想到這，龍福海點了點馬立鳳，阻止對方的混淆視聽，轉而拿起桌上電話，打了出去。
在經過和省裡幾名老領導的溝通，兩人的基本信息在龍福海的腦中浮現。
沙瑞金履曆很豐富，上到中央，中到軍隊，下到地方，都有過任職。
至於祁同偉，漢東土生土長，成績很亮眼，但是兩人好像並沒什麼交集。
龍福海摩擦著指頭，沉吟片刻，下達命令，“先按我的辦法做，我看他們倆並沒什麼交集，隻不過政治上的普通朋友罷了。
沙瑞金可以成為他的朋友，我也能成為他的朋友，在漢江，我這個老朋友未必就比沙瑞金這個新朋友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