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華北關上車窗，緊了緊衣服，將話題從失足婦女轉變到祁同偉身上，家長式的關心道：“同偉啊，咱們這邊天氣不比漢東，能習慣嗎？”
祁同偉點點頭回道：“還行，都是華夏的大好河山，也都是華夏人民，在哪都是一樣為老百姓服務，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
於華北給了一個頗為欣賞的眼神，這個回答很標準，也很老練，足以看出對方在官場語言上的造詣。
官話大家都知道很假，但是你不能不說，這代表的是大義，是立身根本。
這是一個很有政治天賦的年輕人，於華北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咱們現在像你這樣有覺悟的乾部不多了，要說說大話，說空話，說套話你排不上號。
但要說言出必行，說到做到，你把他們能甩的遠遠的，光你們跑來的近百億投資，就能看的出來，你是在真正在踐行自己的使命和責任。
要是咱們能多一些你這樣的乾部，少一些跑官泡官的乾部，咱們北方這些市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又感歎道：
“這跑官泡官的乾部一多，風氣就壞了，風氣一壞，連帶著一個地方就爛完了。”
祁同偉心道，一個地方出現跑官泡官，問題並不隻是下麵問題，反而上麵問題更大。
提拔機製出了問題，就會演變成要進步就得跑，就得泡。
下麵的要跑，要泡，那就得需要錢，沒錢想跑跑不動，想泡泡不起，那怎麼辦？就隻得去貪去占。
於華北頓了頓，繼續道：“北山以前就是這樣，後來省委換了一批年富力強的，又好了一點，你們一來，才算是徹底改變了北山的風氣。
但我這一路走來，看其他北方市，還是老樣子，實在讓我心憂啊。”
祁同偉繼續聽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於華北側了側身，笑道：“說實話啊，我下來前，還和老裴說想讓你去文山擔任書記呢。”
祁同偉有些驚詫，他市長位置都還沒坐穩，就又有人要提拔自己當書記。
他不認為於華北和他說笑，因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離譜的事，越是離譜的事，恰恰證明其真實性。
祁同偉說：“感謝於書記的厚愛了。”
於華北重新調整坐姿，將後背往座位上靠了靠，坦然道：“也不算厚愛，其實也有點自己的私心。
我是在漢江北方土生土長成長起來的乾部，對北方自然就有著深厚的感情。
這些年，北方的發展你也看到了，老工業城市的轉型笨重，不像南方的幾個市，船小好調頭，崛起快速，甚至還需要省裡，中央時不時的輸輸血。
這次上麵把你們派來，換換血的做法，我是非常讚同的，不過要是在這個基礎上再加點東西就好了。
就比如以北山，文山，天州為中心軸，打造屬於北方的發動機，帶動整個北方的經濟。”
祁同偉故作思考的點點頭，附和，“於書記的想法真是高瞻遠矚，以點帶麵，輻射周邊，這是一招很高明的布局。”
於華北見祁同偉認同自己的意見，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容，人家都覺得他在經濟方麵是弱項，現在得到漢東改革大將的認可，他的信心反而一下被激發了出來。
於華北正了正身姿，侃侃而談：“隻是這個想法啊，我認為還有有個缺陷的——就是文山。
文山連接天州，北山，銀山又間接輻射另外兩個地級市，文山沒搞起來就像從心臟無法送血到其他器官，不通暢，所以這也是我為什麼推薦你去文山的原因。”
又深深歎了口氣，“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六年前，我就擔任著文山市市委書記一職。然而，儘管我竭儘全力、兢兢業業地工作，但令人惋惜的是，文山市並沒有在我的手中煥發出它應有的光芒與熱量。
當然了，這其中確實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原因，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成為我逃避責任的借口。
如今每每回想起來，這件事始終如同一根刺一般紮在我的心頭，成為了我內心深處難以釋懷的一份遺憾。
我離開後這六年後，文山兩屆班子同樣被我寄予了厚望，可往往事與願違，文山還是老樣子，除了一些局部地方在改善，整體還是一塌糊塗。
這次看到你來了，我就覺得也不止是時代問題，人員因素占了問題也不小，甚至大於其他問題，說到底乾部在思想上就沒有改革的觀念。”
祁同偉點了點頭說：“咱們時常說的這種經濟，那種經濟，其實說到底都是乾部經濟。
一把手偏向旅遊，那一個市的經濟定位就會是旅遊，一把手偏向工業，那一個市的經濟肯定是工業經濟。”又不忘給田封義擠眼藥，“要是一把手偏向跑官泡官，那一個就肯定是跑官經濟，泡官經濟。”
於華北認同的點點頭，又笑問道：“那你覺得是你是哪種經濟型的一把手。”
祁同偉想了想，又看了看於華北，也不謙虛，“我啊，在工業市我是工業一把手，在旅遊市，我是旅遊一把手。”
事實上這也是他的實際情況，在孤鷹鎮算商業化經濟，娛樂經濟，在河口又辦了企業，搞了開發，在海洲則是旅遊，電子產業，工作履曆十分豐富，各行各業都有涉及。
雖然提升的快，卻四平八穩。
於華北笑了，“這麼說，你認為自己是全能型了？”
“全能型不敢當，隻是都略有一些涉及，邊乾邊學，結合實際。”
前世銷售經理，走南闖北見識還是有些的，加上遠超現在幾十年的網絡轟炸，的確比現在大多數人多了一點眼界。
當然，也有薄弱處，就比如在政法工作，這個恰恰彆人以為他的強項是他的短項。
祁廳長是在公檢法沉浸了幾十年，他就讀了幾年書，讓他打打殺殺，追凶緝道還行，其他工作就不太熟練了。
於華北是看過祁同偉的履曆的，知之甚多，所以並沒有覺得祁同偉誇大，反而覺得對方很自信，頗有些年輕人的意氣風發，朝氣蓬勃。
“要是你來搞北山，你會從什麼地方出發？”鋪墊了這麼久，到了這時，於華北才算真正露出自己的目的。
即便換不走祁同偉，如果能得到一些建設性的意見，讓田封義依樣畫葫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