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黎允煙在桌邊搬了一張凳子,放在了他的禪榻前,一屁股坐下,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自己的煩惱。
段齊淵的眉毛輕輕一動,並未言語。
然後黎允煙就開始罵人。
罵莫友才、罵莫家人,罵那些到處嚼舌根的小人。
還將那首短詩,被她翻來覆去地念叨,表示自己的心靈受到了重創,每天的覺睡得少了,飯也吃得少了,也不愛笑了。
急需大師的開導。
段齊淵聽著聽著,手中的佛珠,轉動的速度慢了些。
他從未見過,將煩惱說得如此仔細之人。
也從未見過,會在他麵前,如此罵人的女子。
他是一位合格的傾聽者,不管黎允煙說得再激動,他都未曾插話,隻靜靜地聽著。
聽完她的發泄,段齊淵才淡淡地說道:“世事一切終成空,女施主莫要執著於塵世紛擾。”
“寂安大師,我叫黎允煙!”
段齊淵雙手合十,輕聲念了一句佛號後,重複一遍:“黎施主,莫要執著於塵世紛擾。”
黎允煙一噎,她本期待著段齊淵會多說幾句寬慰之語,沒想到他竟如此惜字如金!
她眨巴著眼,聲音有些軟糯地說道:“寂空大師,你這般說法,小女子實在難以理解,究竟怎樣做,才能真正放下這塵世中的諸多煩惱呢?”
段齊淵微微垂眸,再次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此等玄機,需施主憑借自身的悟性,去慢慢參悟透徹。”
言罷,便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整個人都已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黎允煙狡黠一笑,聲音明亮:“多謝寂安大師指點!小女子知道了!”
說罷,她也不再言語,坦坦蕩蕩地坐在他的身邊,悠哉悠哉地甩著腿。
段齊淵的眉頭微微一蹙,她可以走了。
重新抬眸,看向她,“施主,可還需解惑?”
黎允煙抬頭,對他笑得燦爛,“沒有了!”
“那......”段齊淵提起話頭,希望她能明白其中含義。
“大師,現在還不行呢!”
黎允煙搖頭,流蘇步搖上的裝飾,因她的動作,發出細微的脆響,有些悅耳。
她啟唇說道:“寂安大師有所不知,祖先入夢,讓允煙每日必須在大師身邊待上一個時辰,好沾染大師的佛氣,以化解黎家的災厄。”
段齊淵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眉心微蹙,聲音冷漠淡然,“此法荒謬,應是誤傳!”
“是誤傳也罷!既爹娘如此說,我這個做女兒的,自當替爹娘分憂!”
她的眸中適時劃過一抹水光,輕聲開口:“還請大師憐憫,我如今在京中,已是被流言困擾,不敢出門。不過隻有九九八十一日,希望寂安大師,給小女一段短暫的安穩日子,可好?”
黎允煙剛才已經在罵聲中,將自己遭受的委屈,和盤托出。
如今,她展現出軟弱的一麵,讓段齊淵很輕易就能理解到,她心中的苦楚。
他雖然不理紅塵俗事,但平日裡聽多了信徒的傾訴,便也知道:於女子而言,名聲為重。
此女平白遭受了此等災禍,尚能保留平和心性,知道體貼父母、孝順祖先,保持本心,已是十分難得。
不過隻是提供一處遮風擋雨之所,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的臉上帶著悲憫,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既是施主心中所願,那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