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預備役的這些年輕人們,儘管在不同的岔道口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但卻在空玄散人因果道法的影響下,最終都彙集在“聚仙台”上。
此時此刻,杜菁菁的腦海中已經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像顧旭、陳晏平和上官槿這樣的人,就算在“神機營”裡,都是極為出類拔萃的存在。
他們要麼背景不凡,要麼天資出眾,要麼手段頗多。
杜菁菁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殺掉他們,銷毀一切證據。
“這下完了”絕望如潮水般湧上她的心頭。
此時此刻,她甚至冒出了想要跳下山崖、一死了之的想法。
與此同時,上官槿來到蕭尚貞的身邊,蹲下身子,觀察他的狀況。
她看到,這位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四皇子,此刻眼睛裡黯然無神,臉上也沒有半點兒血色。
不難看出,他的生機正在慢慢流失。
上官槿微微眯起眼睛,掐住蕭尚貞的手腕,讓一絲真元穿過他的血肉,鑽進他的經脈之中。
隨即,上官槿啟用“天算”神通。
蕭尚貞的生命體征和真元狀況,俱以數據的形式,清晰地呈現在她的麵前。
儘管在眾人的認知裡,驅魔司郎中上官槿是一位武學高手洛司首開創的雲海星河劍流星走月等招式,她都練得格外嫻熟。
但在私下裡,她還是一位用毒的大師。
她熟知天下奇毒,深諳各種致死毒藥、迷藥、媚藥、散功藥等的煉製方法。
“天算”神通也使她在用毒一道上如虎添翼。
隻是她鮮少使用這些手段。
一方麵是因為用毒的修士通常名聲都不太好另一方麵,她覺得毒藥這種東西,應該作為深藏不露的底牌,才能在關鍵時候發揮出奇效。
正因如此,她很快就認出四皇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
“你給他喂了噬生丹?”她目光冷峻地望向杜菁菁。
“噬生丹”
顧旭通讀典籍,自然也曾經了解過這種能夠吞噬修士真元和生機的可怕丹藥。
它毒性極強,原料稀有,造價極為昂貴。
再想到蕭尚貞的身份
顧旭頓時猜到,杜菁菁的刺殺行為,不出意外應該源自於大齊皇室權力鬥爭。
他不禁默默歎了口氣。
實話實說,當上官槿告訴他嶗山遺跡的禁製能夠屏蔽天機的時候,他心頭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這遺跡中很可能有意外發生。
隻是他沒料到,情況比他預想的“殺人奪寶”還要更糟糕。
皇子奪嫡這種事情,稱得上是一灘危險的渾水。隻要稍稍牽扯進去,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以顧旭一貫的性格,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可今日在空玄散人因果道法的影響下,偏偏撞上了這種事情。
這讓他感到非常頭疼。
杜菁菁遲遲沒有回話。
此時此刻,她跌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神色也失魂落魄。
她這樣的表現,顯然是默認了上官槿的判斷。
“真是一群蠢貨。”上官槿淡淡評價道。
不過她並沒有繼續逼問杜菁菁,而是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枚藥丸,塞入奄奄一息的四皇子蕭尚貞的嘴裡。
“殿下,我身上並沒有攜帶著噬生丹的解藥,”隻見上官槿低下頭,麵色嚴肅地對蕭尚貞說道,“這枚破厄丸隻能暫時延緩您生機流逝的速度,卻並不能徹底抹除噬生丹的毒性。
“您需要在五天之內返回京城,請求司首大人出手幫助你解毒,方可保住性命。
“隻是由於毒藥傷到了您的經脈根基,恐怕您這輩子都沒法再繼續修煉了。”
蕭尚貞吞下丹藥,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你你的意思是,我今後都隻能做一個凡人了?”
上官槿點了點頭:“不出意外,應該是。”
蕭尚貞不再說話。
在此之前,他曾經無比厭煩修煉,討厭姐姐昭寧公主逼迫他練習的一切法術和武學,恨不得每天都從屋子裡溜出去,跟彆的孩子一起悠然自得地玩陀螺。
可現在,當他失去修為、再也無法修煉的時候,他的心情卻格外複雜。
“姐姐她應該會對我很失望吧”
與此同時,旁邊的陳晏平臉色突然變得格外陰沉。
四皇子蕭尚貞是當今皇後陳安之生下的唯一的兒子。
在他的身上,不僅僅寄托著昭寧公主的期望,也背負著襄陽陳氏的未來。
按照他們原本的預期,如果蕭尚貞能夠繼承“泰阿劍”,成為大齊王朝的下一任皇帝,那麼襄陽陳氏也將一飛衝天,成為大齊境內最為顯赫的世家門閥。
但現在,因為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還有一顆小小的“噬生丹”,襄陽陳氏的謀劃就此付之一炬。
倘若陳家家主在此地,定然會恨不得把杜菁菁和她背後的主使者千刀萬剮。
想到這裡,陳晏平用冷冰冰的口吻對杜菁菁說道:“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杜菁菁低著頭,不說話。
陳晏平又接著說:“你應該很清楚,謀害大齊皇子,是誅全族的重罪。如果你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或許我能幫你在皇上麵前說說情,饒你家人一命。”
杜菁菁左手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緊肉裡。
“我我沒有家人”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那主使者呢?”陳晏平稍稍提高音量,“誰命令你刺殺四皇子的?”
“沒有主使者!”杜菁菁帶著哭腔說道,“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我討厭他!我討厭四皇子!我想他去死!”
她話音剛落,變故發生了。
隻見她突然麵色青紫,渾身痙攣,周身浮現出黑色霧氣,看上去格外猙獰可怖。
“她想要自斷經脈!”陳晏平立即意識到她在做什麼。
隻是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下一秒鐘,杜菁菁就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顧旭站在旁邊,默默觀望著這一切。
此情此景之下,他不禁想起兩件事情
第一是在萊州府同福客棧裡,杜菁菁向他請教符篆之術的場景。
那時候,顧旭並不知道杜菁菁暗中所謀劃的一切但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渴求知識的眼神絕對是真誠的。
第二是出發那天,杜菁菁在萊州府驅魔司衙門裡請求與他結伴同行。
因為當時上官槿和陳晏平也在場,所以這很明顯是一個會遭到拒絕的請求。
顧旭猜測,她這樣做的動機,是希望給她自己營造出一個“弱小無助”的形象這樣一來,當皇子遇害的時候,她就可以撇除自己身上的嫌疑。
隻是當顧旭回想起當初的場景時,卻覺得她的演技著實拙劣她低著頭,眼神飄忽不定,語氣戰戰兢兢,無疑是在努力掩藏自己的心事。
顧旭歎了口氣。
他知道,像杜菁菁這樣的單純少女,終究隻是大人物手中一枚不起眼的棋子罷了。
甚至,當她自斷經脈而亡的時候,說不定她背後的大人物還會感到非常高興畢竟,她死了,就無法再泄露秘密了。
隨後顧旭的目光又落在四皇子蕭尚貞身上。
這個玩世不恭的少年,此刻表情恍惚,似乎遲遲沒有從剛才發生的事情裡回過神來。
他雖然僥幸保住性命,但是卻修為儘失,今後基本上將無緣“泰阿劍”,無緣大齊皇位。
那位幕後主使者,如果真是他的某位兄弟,想必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在被窩裡麵偷著樂吧?
不過這些事情都與顧旭無關。
今天來到嶗山遺跡,他隻為尋找機緣。
日後不論坐在皇座上的人究竟是誰,他都不在乎。
“殿下,您再不回京城,恐怕就來不及解毒了。”
就在這時候,上官槿突然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同時,她從地上撿起昭寧公主為蕭尚貞準備的行囊,將其遞到蕭尚貞的手中。
蕭尚貞“嗯”了一聲,接過行囊,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過程中,他衣兜裡的“神機令牌”不慎掉落於地。
它反麵朝上,露出雕刻在上麵的麒麟圖案。
由於顧旭、上官槿和陳晏平早就猜到了“麒麟”的身份,所以當他們看見這一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唯有默默站在旁邊的“畢方”褚偉,盯著這塊落在地上的令牌,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原來原來殿下您就是麒麟啊”褚偉結結巴巴地說道。
他想起從衙門出發那天,四皇子抬著下巴盛氣淩人地對他說“麒麟姑娘身份尊貴,像你這樣的人可高攀不起”那咄咄逼人的態勢,明顯是想隱藏自己的秘密啊!
不知不覺間,褚偉內心深處某個美好的幻想悄然破碎。
“唉,我就說,這世間怎可能會有像麒麟姑娘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子?”他心如死灰地想道,“原來終究是一個毛頭小子的惡作劇罷了。”
而與此同時,在聽到褚偉的話後,蕭尚貞立即從地上撿起“神機令牌”,頭也不回地沿著來時的路朝山下走去。
此時此刻,他甚至寧願被杜菁菁用匕首捅死,也不想經曆這種見鬼的事情。
他雖然在生理上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但他的靈魂卻已經死去了。
儘管四皇子遇刺稱得上是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但對於“神機營”的年輕修士們來說,天大的事情都比不過自己的修為。
此刻在他們腦子裡,隻有空玄散人的傳承。
短暫的沉默後,“燭龍”陳晏平就率先離開了“聚仙台”。
蕭尚貞修為被廢,對於襄陽陳氏來說是巨大的損失,也讓陳晏平感到有些不愉快在他看來,唯有奪得仙人傳承,才能稍稍緩解他煩躁的心情。
隨即,上官槿也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來到顧旭身邊,對他微笑說道:“剛才忙於處理事情,一時竟忘了說顧道友踏雪而行的姿態,看上去就仿佛神仙一樣。”
顧旭淡淡道:“上官道友過譽了。”
“時間不多,我就不在此與道友閒聊了,”上官槿接著笑道,“希望在後續的路上,我們還有碰麵的機會。”
“但願吧!”顧旭嘴上客套道。
不過在他心裡,隻想獨自一人儘快趕往目的地,再也不想經曆這種麻煩事兒。
於是,兩人很快就再次踏上登山的道路。
隻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隨著顧旭的離去,“聚仙台”上的皚皚白雪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僅剩下“畢方”褚偉一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終於從“麒麟姑娘竟是男人”這件可怕的事情中回過神來,重新踏上登山的道路。
這時的褚偉,已經幾乎失去了一切世俗的**。
他深深領悟到,感情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隻有追尋大道,才是人生的真正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