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七月二十八,午時。
興祿坊經緯苑崔府前廳,本該是富貴人家用午膳的節點,可此處卻沒有什麼家宴的場麵。
整個前廳長三十步,寬三十步,如此偌大的建築,此刻卻塞滿了人。
處在內圈的則是崔氏家族各房房主以及各房名聲在外,出類拔萃的人物,當然,陪著他們隨行的家眷此刻也圍在了此處。
外圈則是圍著四五百虎視眈眈的漢子,個個操持著火槍,上膛抵肩,神情嚴肅,好似就隻等著一聲令下,就要來一場行刑式的處決。
四位宗老站在外圍,倒也知情識趣的沒有大呼小叫,唯恐一個過激,整個崔氏的精華就要交代在這裡。
大宗老眯著眼睛,細細盤點,待掃完全場才輕呼一口氣,還好還好,除了青州房主橫死當場有些無法挽回。
其餘的橫死者大多都是崔氏各房的商賈以及大掌櫃,還有幾個未掌權的愣頭青,大多是自詡年長,不屑與毛孩子一起偏廳玩耍的貨色。
雖說清河崔氏此行算是傷了元氣,但也不算傷筋動骨,大抵還有救。
真正的核心人員都還算雞賊,見勢不妙,早早的就躲在不礙眼的地方,雖說狼狽些,可活著才有資格狼狽,死了的,即便稱一句勇烈,又有什麼用?死於內鬥,真真的輕於鴻毛啊。
大宗老思忖著,有救倒是有救,可能解危局之人似乎不太好說話呀。
本來就是一場尋常扯皮的家務事,怎麼就鬨到了這般田地?
此子……
根本沒有世家子的思維方式!此事根本就不用走到這一步的!
在大宗老的預想中,不過是一群人起哄架秧子,此時隻要崔堯服個軟,然後或是崔昊,或是四位宗老之中的某一個出來說和一番。
眾人籍此提出一定的要求,頂多也就是獅子大張口,這本也是應有之事。
不過,他們獅子大張口,你不會落地還錢嗎?
整個事情不就是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待滿足了族人的胃口,再拿出硬紮的身份證明,眾人恍然大悟之後,自會上前賠罪做小。
屆時族人拿了實惠,家主拿了威權,豈不是皆大歡喜?
怎麼就鬨到了刀兵相向,不,不是刀兵相向,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大宗老越想越氣憤,不由得瞪向崔堯。
崔堯何等敏銳的識感?一打眼就對上了大宗老。
“看我作甚?死的人裡麵,有你家後生?我可告訴你,想要燒埋錢趁早彆開口,若是想報仇,此時卻是好機會,小爺還沒熱了身呢!”
崔昊連忙喝止道:“莫要胡言,你眼前這位,是我崔氏的大宗老,言語還需放尊重些。”
崔堯聞言咂摸了一下,是還需放尊重些,不是給我尊重點。
於是瞬間有了尺寸,嗬,還能談呀?這都割裂不開?那就談唄,反正小爺不吃虧。
崔堯思及此處,遂敷衍的拱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大宗老有何見教?”
大宗老也不在意,輕聲答道:“小輩,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移步到隔壁相商如何?”
“可。”
大宗老點頭,然後指著廳中眾人說道:“都是一家人,如此也不像話,不如把人手都散了吧,此時也該用膳了,莫要餓著諸位親朋。”
崔堯頷首:“大善!來人,著廚房將預備好的飯食端過來!走,我等去隔壁。”
大宗老皺著眉頭看著地上沾染的鮮血,不確定的問道:“在此處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