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中,亦有人看出了風向,察覺出自己的存在可能會礙眼,故而隨便找了個借口去外庭院中湊熱鬨。
於是。漸漸的整個廳堂逐漸變成了五姓七望的內部小聚,借由崔堯的即位儀式,五姓七望已經有五六年沒有這般聚集的齊整過了。
而其中久未‘同氣連枝’的原因,未必不是和這次儀式的主人翁有莫大的關係。
“崔兄,好久不曾得見呐,兄台身子骨可還硬朗?”
隴西李氏率先打開了閒談的話頭,李岩這位老家主,在貞觀末年,一向以見風使舵著稱,時而是堅定的保皇派,時而是門閥的發聲人。
立場變換不暇,究其原因,大抵是看哪頭占了上風,便偏向哪頭。
自貞觀末年至今,這種做派著實給隴西李氏撈了不少好處,又因與李唐皇室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活的還算滋潤。
雖說騎牆派的立場一向不為人所喜,可這老兒的交際手段著實不錯,令人很難產生厭棄,也算是世家中的一朵奇葩了。
崔昊循聲望去,未語先笑:“哈哈哈哈,李兄看著倒是有些老態了,最近這些年,沒少操勞吧?不像老夫我,早早卸去家主之位,如今無事一身輕。
老夫今年六十有五,再過幾日,也算是四世同堂,至此含飴弄孫,好不快活!
倒是李兄你,何苦還被俗物纏身,莫不如學學老夫,急流勇退,把那勞什子位子讓給後輩豈不是清閒?”
崔昊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今有什麼屁事莫要挨老子,老子可是退休好些年了,眼下話事人另有其人。
李岩聞弦歌知雅意,便接著話頭稱讚道:“清河崔氏今日繼任的家主可是當真了不得啊,小小年紀即躋身三品之列,位列六部尚書。
更難得尚未及冠,便功勳卓著!幼年之時,更是文名滿天下!如此文武雙全,真真是令人豔羨呐。”
麵對隴西李氏家主的主動示好,崔堯也沒有端著,他深知隔壁那一家子不請自來,未必沒有給隴西李氏站台的意味。
隴西李氏……倒不得!這個是屬於一定要爭取的部分,事關李唐宗室的華夏名分,絲毫不可大意。
既然隴西李氏頗為上道,那麼某些步驟也可以略微省略一些。
於是崔堯也笑語吟吟的應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先皇提攜,當今聖上又信任有加,故而才有了小小的成績,說起來也不過是乘了我大唐國運的勢,前輩過譽了。”
李岩心中一喜,心道有門!
於是故作熟稔的說道:“老夫就是見不得太過優秀的後輩啊,隻要見到了,就喜不自勝!
或許這就是老人的通病吧?這等良材美玉為何沒生在我李氏之中?這老天當真是偏心。
老夫見獵心喜,可又苦惱這等賢才與我李氏沒有關係。
冥思苦想之下,賢侄……咳咳,崔家主,你看這般可好?
我家幺兒膝下,尚有一女未曾出閣,出落的是花容月貌,落落大方……”
話音未落,便聽得隔壁傳來重重的咳嗽聲,於是不免尷尬的止住話頭。
呃,有些用力過猛了,好像是。
誰知崔堯主動接過了話頭,於是就見他喜出望外的追問道:“哦?李前輩也聽說我大哥最近在籌劃著尋求姻緣?
前輩不提也就算了,如此看來,倒也是十分般配呐!
就是有些醜事,我身為崔氏家主,也是身為兄弟,卻不能不提。
我那兄長早年便納了一房小妾,雖說身份不彰,卻也頗受我兄長寵愛。
如果李前輩當真有意的話,還請勸誡李氏貴女,稍稍大度一些,莫要煎迫過甚呐。”
李岩一臉問號,這是個啥?
老夫何曾要與你家庶出兄長結親?老夫的孫女可是嫡親!母係也是範陽盧氏,頂尖的門閥,你怎麼好意思說的出口?
還他媽給我孫女立規矩?真是好大的臉子!
誰知還不等李老兒反口,就聽得有人幽幽的說道:“李兄是說雅兒嗎?我這做外祖可是當作心尖尖呢,豈能隨意許做他人婦?你好歹也得問一句老夫吧?”
崔昊小聲提醒道:“範陽盧氏去年新上任的家主,盧鳩。此人不好相與。”
崔堯心道,當然不好相與,此人我可比你熟。
李岩見有人出來當刺頭,自然樂的高興,於是假惺惺的說道:“老夫倒是看好崔……崔大公子。”
崔堯提醒道:“崔韜。”
“老夫倒是看好崔韜公子,奈何李雅深得他外祖喜愛,此事某家也不好亂點鴛鴦譜,我看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盧鳩點點頭,說道:“確是不可亂點鴛鴦譜,不過崔韜此子我卻是見過的,我個人是沒什麼意見的,就看李兄如何定奪了。”
你他媽見過個屁!李岩心中大罵,你他娘的頭回從範陽那個旮旯裡鑽出來,你見過什麼人?
憑什麼把這種得罪人的事丟給老夫?真是個慫貨。
崔堯隱蔽的對盧鳩眨眨眼,似有曖昧在其中。
“既然兩位長輩都看好家兄,我作為崔氏家主也沒什麼意見,此事就這麼定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算是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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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老前輩有什麼喜好之物,隻管說,隻要是我崔氏有的,晚輩竭儘全力也要滿足兩位。
對了,我兄長姓崔名韜,草字大器。
既然某家已然得知貴女的閨名,不如問名這一步就省略了吧。”
李岩為難的說道:“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那孫女的雙親,今日遺憾未能成行……”
崔昊笑道:“老兄還計較這個?你還做不了你家幺兒的主?我看此事就很好嗎?我家韜兒年不過雙十,正是大好年華,如今在兵部左武衛任職,同時也是左武衛大統領蘇老將軍的親傳弟子。
哈哈,這婚事,老兄你家可不算吃虧呐。”
天地君親師在大唐可不是說說而已,師徒名分也僅僅遜色於血脈至親,所謂政治遺產,親傳弟子有時候可是比庶出子孫還要占更大比重。
李岩權衡了一番,發覺確實如崔老兒所說,實權將軍的親傳弟子,這身份屬實也不算低了。
於是故作痛快的說道:“某家怎會是如此刻板之人?既然崔兄盛情難卻,老夫隻好恭敬不如從命,此事老夫應下了!”
盧鳩一個眼神甩向崔堯,崔堯微微頷首。
於是盧鳩便大剌剌的說道:“老夫最近迷上了話本小說,不知崔小友可有新奇話本呐?隨便給老夫找上幾本便是。”
李岩傻了眼,心道你這老兒說什麼呢?你這新上任的家主眼皮子就這麼淺?咱們今日是來乾啥的?是他媽要平衡五姓七望的勢力的。
基本擦屁股都嫌硬的破書就把你打發了?你是叫花子轉世嗎?
崔堯思忖了一番,答道:“此事倒也好辦,某家在河北道有一樁產業,離範陽郡倒是不遠,快馬一個時辰可至。
這樁產業主要經營印刷典籍,話本小說自然也兼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