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初心是好的,一行大佬準備順著人流慢慢排隊出行,女眷們都坐在車中,男子們有的坐在車首閒聊,有的乾脆就順著人流慢慢挪動著。
身為上位者,養氣的工夫著實是好的,而且眾人也沒什麼養家的壓力,更不會將時間與金錢劃下等號。
在他們的觀念中,一項的事情的成就從來都是一段很長跨度的時間來謀劃,從來都不是半日時間的耽擱所能影響的。
況且能陪著陛下幽遊民間,本身就是一項合理且愉快的工作。
可惜眾人想的挺好,奈何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有眼色的人。
身份的敗露來自於裴行儉,過程也乏善可陳。
原因再簡單不過,身為從基層軍官升上來的百戰將軍,這十餘年來的從軍生涯自然會有無數的袍澤。
所謂鐵打營盤流水的兵,大唐的府兵製在建國頭幾十年還是運行良好的。
前線退下來的傷殘士卒還是能得到良好的照顧,不至於成為廢人,家道中落。
李四就是這麼一個卸甲殘兵,少了一隻手掌的衛戍邊軍,並不一定一事無成。
昔年曾做過裴行儉親衛的李四,就被裴行儉托關係安排進了城門衛中,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門校尉。
雖說右手自手掌中段就齊齊斷掉,隻餘半個手掌和一根孤獨的大拇指。
可就是這一根拇指,便不影響他扣住弓弦,雖說不如三指合力可射得勁弓,可憑借昔年豐富得戰鬥經驗,也足以彌補力道上的差彆。
最妙的是,這廝慣用的乃是左手刀!昔年在邊疆之時,操練時與袍澤格格不入,時常被將軍訓斥,卻不想現在卻是成了他維持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
某家可不是一無是處的廢人!即便托了將軍的關係,可某家也不曾丟了將軍的人!
直到今年秋季,城門守衛換裝了短管火槍,這日子越發的好了起來,再也沒有會有刺頭士卒會無端挑釁。
理由也很簡單,他的左手槍也射的很準,就像他的弓箭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力道的短板再也不是由他的斷掌決定。
裴行儉正與薛禮、崔堯二人扯淡,卻不料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裴行儉並未回頭,隻是輕咳一聲,便回身反扣!
崔堯與薛禮聽到裴行儉突然咳嗽了一下,也並未多想,條件反射一般的閃身將裴行儉的身後圍住。
電光火石之間,薛禮左手扣住了那人的軟肋,便是身著皮甲,那廝的腰部也被薛禮的隻大手扣的凹陷了三寸,這還隻是引而不發,若是再稍稍使勁,隻怕肋骨就要折斷。
崔堯則是像個熟人一般的搭在那人肩上,可垂下的手臂卻脫出一把微縮鐮刀樣式的爪刀,刀刃恰好頂在那人的咽喉之處。
唯有裴行儉的反扣撲了空,本要扣著脈門的拇指卻從對方的手腕上滑落,沒有一絲借力的地方。
就在裴行儉愕然的時候,卻見那人冒著冷汗陪著笑臉說道:“大人,是卑下。”
裴行儉一戰恍惚,隻覺的麵善卻一下想不起是誰。
李四見狀,忙抬起右手,卻見一隻斷掌上滿覆著牛皮,隻留一根大拇指在靈活的炫耀著。
“李四?”裴行儉終於靠著斷手認出了來人,倒不是裴行儉健忘,卻是這些年來,經他之手安排的袍澤,不說五六百人,三百人總是有的。
而李四,也不過做了他兩個月的親兵,且這親兵還不是他裴家的家生子,而是家生子有了戰損之後,從府兵中補缺而來的。
李四咬著牙,冒著虛汗奉承道:“將軍好記性,正是卑下,這兩位兄弟好利落的身手……”
裴行儉遲疑了一下,遂對著薛禮與崔堯說道:“自己人,鬆開吧。“
崔堯聞言收回了爪刀,薛禮也鬆開了掐著軟肋的虎口。
李四順著陽光,從鬥笠垂下的縫隙看向身側的兩個大漢,突然驚愕的說道:“大總……”
崔堯一把捏住他的嘴,低聲道:“噓!”
薛禮卻不滿的說道:“你這軍漢,怎的就沒認出來灑家?”
崔堯拍拍薛禮的肚子笑道:“大肚漢那麼多,你又把胡須用圍巾擋著,再加上個鬥笠,誰能看出來你是誰?”
裴行儉對李四問道:“拉住某家所謂何事?”
李四連連搖頭:“倒是無事,隻是看將軍喬裝打扮,莫非要……”
李四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隻是掌不成刀,看著倒像是錘子。
裴行儉笑道:“怎地?某家今日要兵諫,這便要出城引來弟兄們,而後詐開城門,你可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