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恍惚中,她竟感到凜冬之風在她耳畔呼嘯,隱約間,她竟看見馬進跪地守在一張龍榻旁。
馬進神情麻木,眸中黯然無光。
龍榻上的男子呼吸輕淺,突然,指尖微顫,徐徐朝一側看來。
凝著男子骨瘦如柴的麵容,陸小桃下意識走上前去,這人的模樣與她在江寧夢中瞧見的那人一模一樣。
瘦的兩腮都凹下去,鼻梁似一座孤峰清傲不馴,隻有這雙眼眸冷冽中透出柔情,她永遠不會忘記。
陸小桃歪頭向他望去,與一雙眼尾泛著薄紅的墨眸對上,他眼梢緩緩流溢而出的,是似曾相識的柔和。
陸小桃朝他笑了笑,那人竟也朝她笑了笑。
在馬進濕潤的眼眶前,崔銳緩緩伸出雙掌,想用力抓住那團朦朧的身影。
“我好像看到她了……”
這聲音,不若從前溫潤如玉,沙啞的如搖曳欲滅的燭火。
馬進隱著哽咽,什麼話都沒說。
他凝著陛下秋日落葉般枯槁的麵容,心中悲戚更甚。
禦醫說,陛下大限將至,挺不過多久。
在陛下最後一段時光裡,皇後看他可憐,終於來看他了。
馬進深深吸了口氣,附和著:“陛下,皇後娘娘不怨您了,您呀,可以放下了。”
“是嗎?”
滄桑乾澀之言從崔銳齒間溢出,他眸中閃爍著熠熠之光,從看到歪頭疑惑望向他的女子時,越來越亮。
就好似每次情不自禁被她吸引那般,這一次,他也毫不例外,無奈地跟上前去。
他想著,她對他到底是不一樣的。
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是第一次又低賤又卑劣將他氣的跳腳的女人。
這是他的發妻,是從相厭走到相濡以沫的妻子,是他執迷不悟想再與她相守一世的愛人。
他的雙瞳在迷離中化作一團霧,在薄霧冥冥中失去了焦點。
忽地,乾清宮的殿門被大力推開,一襲僧袍的慧可大師急促跑來。
崔銳的記憶在渾渾噩噩中開始錯亂,須臾,眸光透出幾絲清明來,再一次問道:
“下一世,孤是否可以與皇後相守一生?”
在陸小桃死後,直言她沒有第二世的慧可大師,怔怔望著緊張睇著他的皇帝,心倏地一緊,喃喃應聲:“陛下,您會得償所願的。”
以帝王心頭血灌溉,十年來,終用到枯竭,命數也走到終點。
慧可大師暗暗一歎,這位帝皇本該擁有輝煌的人生,不知何時,竟偏到了如此境地。
午夜夢回時,他也在想著,若是那顆煞星活著會是如何?難道這世間會比現在更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