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琅琅書聲環繞,稚童之聲時而清脆悅耳,時而抑揚頓挫,隻是到底年紀太小,還不懂這薄薄書本上所寫的代表什麼。
“薑夫子,采善不逾其美,貶惡不溢其過是何意?”
“不過分誇大其優點,不放大渲染其缺點,公正如陽,是為君子之範。”
“可學生發現,世人就是愛聽花言巧語。
前幾日在孔府書院,我瞧見那位漂亮的女子又換了一位書生吹捧。
那書生不過膚色白皙了些,那女子便將其誇的天上有,地下無,我親眼瞧著,那書生薄薄的一張臉,紅如鮮血。
不過也不知那女子可是發生了何事,兩日未來看那書生了,這在從前是從未有過的事,聽聞端腔拿調的書生這兩日魂不守舍,被夫子好一頓罰。”
薑銘指尖微微一頓,細長雙眸清冷如刃:“興許在她眼中,她說的隻是實話罷了。”
周蠡疑惑望向薑銘,每次說起這位女子,一向溫潤嚴厲的夫子總是幫著她。
有一次,周蠡說那女子一心想飛上枝頭,夫子竟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周蠡說那女子是個惡人,因為她並不良善,也未有同情心,彆人隻是調侃她一句,她便惡語相向,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薑銘卻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說人是非者乃小人所為。”
……
在他眼中,那女子似乎做什麼都有理由。
全天下都錯了,就那女子不可能錯。
若不是周蠡知曉夫子與那女子未有交集,都會懷疑夫子是不是喜歡那女子。
周蠡偷偷瞥了眼身側長眉入鬢,唇紅齒白間又眉目如畫之人,眸子一轉,竟望見書房的窗欞處露出一隻白玉發簪。
周蠡不用想便知這是他那剛剛及笄的姐姐,自第一次瞧見這位俊朗的公子鬨了個大紅臉後,他的好姐姐每次都要來偷聽夫子給他講課。
周蠡竊笑一聲,忽地想起了這位好姐姐的交代,起了玩笑之心:“夫子,你已是舞象之歲,在大盛已該是娶妻的年紀,不若我給你介紹一樁好親事如何?”
窗欞下的白玉簪悄然間又竄上幾分,女子圓潤的耳廓露出了半截,滿是緋然之色。
誰知薑銘隻是翻開薄冊,平靜道:“此生,我都未有娶妻的想法,隻願考取功名,報效大盛罷了。”
周蠡早就知曉他的答案,倒未失望,隻是瞧著驟然消失的白玉簪時,還是悄然歎了口氣。
……
天平縣以左一條小巷子中,薑銘抬步跨入一間簡陋小院。
一位婦人拄著木拐蹣跚而來,薑銘急忙握住她的胳膊:“母親,你的眼睛……”
薑母含笑開口:“雖然還是朦朧,可總歸比從前兩眼摸瞎好多了,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完全恢複了。”
六年了……
薑銘無聲地攏著薑母回了屋子,柔聲道:“慢慢來,母親無需有壓力。”
薑母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到了什麼,忽地開口:“今日不知是誰,竟在我的院子中放了一背簍的豬肉,隔壁的王嬸子說,這肉都是豬身上最好的部位,上麵還放了一張紙條,指名道姓說給我的。”
薑銘頓了頓,未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