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彌遠將手中黑子緩緩放回棋罐,抬眸望向棋盤,此時棋局已至中盤,白子隱隱呈現合圍之勢,局勢看似對白方有利。
“木教主,”史彌遠抬手,示意對麵的蒲團,聲音溫和又透著幾分悠然,“木教主,既然至此,何不與老夫手談一局,共品這月下對弈之趣?”
楊過唇角微微上揚,綻出一抹淡笑,身形一晃,瞬間來至桌前。
他並未即刻落座,而是負手而立,目光直刺史彌遠,言辭間帶著幾分調侃:“太師辭官歸隱,這地方倒是選得絕妙。”
“這西湖彆院,相較於相府,更是多了幾分清幽靜謐,太師可真是會享受啊!”
“人一旦上了年紀,自然就貪戀這份清淨了。”史彌遠仿若未覺楊過目光中的犀利,自顧自地提起茶壺,為自己斟了杯茶。
琥珀色的茶湯在如水的月光下輕輕晃動,泛著溫潤微光,茶香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木教主不妨品鑒一番這明前龍井,今年新采製的,滋味正佳。”
就在這茶香氤氳、氣氛平和之際,楊過卻單刀直入,“冷千秋背後的大人,可是太師?”
刹那間,庭院之中陷入一片死寂,蟲鳴聲悄然隱匿。
史彌遠神色未變,悠然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眼角的皺紋舒展,像是在回味茶香,又似在斟酌言辭:“教主此言差矣。江湖事,江湖了。”
“老朽如今不過是一介閒散之人,遠離朝堂紛爭與江湖恩怨,哪來什麼‘大人’之說。”
楊過聞言,冷哼一聲,那聲音中裹挾著濃濃的不屑,“史太師,冷千秋行事詭異狠辣,其豢養的蠱蟲以活人喂養,手段殘忍。”
“他這般行徑,若背後沒有高官庇佑,身負千百條人命,又怎能安然無恙?”
“而史相國,往昔權傾朝野,手段通天,若說此事與你毫無乾係,實在是難以取信於人。”
史彌遠輕輕放下手中棋子,身體微微向後靠去,倚在椅背上,神色坦然,“木教主,老夫如今已歸隱山林。”
“朝堂之事、江湖紛爭,皆已與老夫無關。”
“木教主這番言辭,並無絲毫根據,隻是無端揣測罷了!”
楊過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史彌遠的臉龐,試圖從他的表情和眼神中捕捉到破綻:“是嗎?可據我所知,薛極、梁成大等人,皆是太師的心腹臂膀。”
“而他們與此次陰謀,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史太師,當真能做到置身事外,與這些事情毫無瓜葛?”
“還是說,指使冷千秋毒殺王應麟一事,太師亦是全不知曉?”
史彌遠微微皺眉,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輕歎一聲:“木教主,朝堂波譎雲詭,人心難測。”
“老夫雖曾位居高位,但也無法掌控所有人的行為。”
“薛極、梁成大他們做出這般蠢事,老夫亦是痛心疾首。”
楊過心中冷笑,知曉史彌遠老謀深算,定是不會輕易承認與這些事有關。
但楊過又怎會輕易放棄,當即話鋒一轉,繼續發問:“那史太師,對於此番蒙古使節前來是何看法?”
史彌遠目光悠悠地望向如水的月光,眼神深邃,臉上神色有些複雜,“蒙古國向來野心勃勃,覬覦我朝大好河山已久。”
“此番派遣使者前來,表麵上是為使節遇刺一事討要說法,要求我大宋給個交代。”
“但實則是想借機施壓,謀取更多的利益,進一步削弱我大宋國力。”
“哦?”楊過追問道,眼中滿是專注,“依史太師之見,他們可能會提出哪些條件?”
史彌遠收回目光,重新落定在棋盤之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半晌後,才緩緩開口:“以老夫對蒙古人的了解,其一,必然會要求大幅增加歲幣數額。想要借機汲取我大宋的財富,削弱我朝根基。”
“其二,必定會要求朝廷交出凶手,而這所謂的凶手,大概率會指向明教。如此一來,便能削弱我大宋民間的抗蒙力量,為日後他們南侵掃除障礙。”
“其三,極有可能會對我大宋邊境的戰略要地提出要求,進一步擴大他們的領土範圍,拓展勢力。”
說到此處,史彌遠忽然抬眼,目光銳利如劍,直直地看向楊過:“但木教主需要明白,蒙古國想要得到的遠不隻是歲幣。”
史彌遠說罷,在棋盤西北角落下一子,那動作仿若帶著千鈞之力:“他們真正想要的,是南朝俯首稱臣,是將我大宋江山納入囊中。”
楊過凝視棋盤,赫然發現史彌遠的黑子已在不知不覺中,隱隱對白棋形成合圍之勢。
他不動聲色地拈起一枚白子,看似隨意地開口發問:“太師似乎對蒙古國的打算甚是清楚?”
“老了,老了,眼睛反倒看得更加透徹了。”
史彌遠長歎一聲,眼中滿是滄桑,“朝廷諸公隻當此次風波平息,便能高枕無憂,卻不知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最為平靜。”
夜風輕輕拂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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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突然拔劍,玄鐵重劍在月光下劃出一道烏光,劍尖距史彌遠咽喉僅三寸之遙。
然而,史彌遠卻連眉毛都未曾動一下,依舊神色專注地盯著棋盤,仿佛眼前的玄鐵重劍,與他毫無關係。
“太師不怕我這一劍?”
“木教主若想取我性命,方才在簷上時,便可出手。”史彌遠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伸手推開劍鋒。
“況且,老朽還有一言,想告知木教主。”
楊過聞言,收回重劍,目光炯炯:“願聞其詳。”
史彌遠壓低聲音,“江湖勢力,終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說話間,他又推過一杯新沏的茶,“教主是聰明人,應當早做打算。”
茶煙嫋嫋升騰,在月光下如夢如幻。
楊過抬眸,看到史彌遠眼中閃爍的光芒,那不是將死之人的惶恐,而是獵手布下陷阱後的從容。
刹那間,楊過心中恍然,今夜這場對話,史彌遠怕是早有預料。
楊過微微點頭,史彌遠的推測,與他心中所想大致契合。
但他仍想聽聽史彌遠對這件事情更深層次的見解:“如今真相已然明晰,乃是有人蓄意陷害明教,挑起朝廷與蒙古的紛爭。”
“不知史太師對此有何看法?明教又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史彌遠苦笑著搖頭,臉上滿是感慨之色:“木教主,朝堂之上,利益糾葛盤根錯節,錯綜複雜。”
“即便是真相大白於天下,仍會有人為了自身利益,不擇手段顛倒黑白。”
“明教勢力日益壯大,本就已引起一些人的忌憚與不滿。”
“此次之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索,是有人想要借此打壓明教的手段罷了。”
楊過目光一凜,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史太師,要怎樣做,才能改變朝堂對明教的看法呢?”
史彌遠聞言,連連擺手,神色間透著幾分無奈:“木教主,老夫已辭官歸隱,如今朝堂之事,自有陛下與諸位大臣定奪。”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老夫實在不便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