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入席後,廳內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趙葵舉杯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笑容略顯僵硬。
“賈大人來得正好。”楊過不動聲色地斟滿一杯酒推過去,“我等正在商議明日行動細節。”
賈似道接過酒杯,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本官聽聞諸位設宴款待趙大人。”
“不知這"行動",趙大人是何看法?”
趙葵撚須輕笑:“本官自然是對夜襲蒙古水寨之事並無異議。”
“賈大人,你不是已經親眼所見嗎?”
賈似道目光在滿桌魚饌與眾人臉上來回逡巡。
他夾起一筷糖醋魚,酸甜香氣尚未入鼻,便聽黃藥師擱下酒杯,“賈大人今夜親至,可是為明日夜襲之計劃?”
賈似道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複如常:“這個自然。隻是......”
他壓低聲音,“董槐明日便到,本官憂心此時行動是否倉促了些?”
頓了頓,繼續說道:“為襄陽安危計,本官以為此次夜襲,咱們還是要儘全功為好!”
“正因董槐將至,才更要抓緊時機。”楊過意味深長地說,“賈大人難道不想在董大人到來前,立下這不世之功?”
賈似道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楊教主所言極是。隻是不知具體如何安排?”
黃藥師將方才的部署簡要說明,賈似道聽得連連點頭。
當聽到要將他安排在戰船上時,他臉色微變:“本官雖不通武藝,但身為欽差,豈能躲在後方?”
黃蓉笑吟吟道:“賈大人此言差矣。戰船乃指揮中樞,正需您坐鎮調度。況且......”
她話鋒一轉,“董大人將至,您若有個閃失,這功勞該記在誰頭上?”
賈似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撫掌大笑:“郭夫人高見!本官就在船上靜候佳音。”
黃蓉卻柔聲道:“賈大人憂心忡忡亦是情理之中。隻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若大人實在擔心,不如明日由妾身陪你坐鎮水師旗艦,一來可督戰,二來若有變故,大人亦可及時做出調整。”
賈似道聞言眼睛一亮,連忙點頭:“郭夫人深明大義!如此,本官便放心了。”
他哪裡知道,黃蓉此舉正是為了將他牢牢控製在手中。
賈似道舉起酒杯,一臉正色,“諸位皆是世之豪傑,此戰關係重大,還望諸位通力相助本官。”
“待明日功成,本官在行轅設宴為諸位慶功!”
一旁的趙葵揶揄道,“賈大人,深入敵境,全功而返。”
“如此潑天的功勞,可不是一頓慶功宴就能打發的啊!!”
賈似道聞言,臉色一滯,隻是轉瞬又露出笑容,“趙大人所以極是。”
“本官自當上達天聽,向朝廷為諸位請功!”
隻是心中卻在想著,本官拿下頭功足以平步青雲。
這些人在前頭賣命,分潤些功勞也是應有之事。
楊過注意到賈似道袖口微顫,心知此人必有盤算。
他故作隨意地問道:“賈大人,不知董槐此行,可否帶有朝廷旨意?”
賈似道笑容一滯:“楊教主何出此言?”
“楊某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楊過輕抿杯中酒,“隻是覺得朝廷先後派出兩位欽差蒞臨襄陽,其中必有深意。”
賈似道乾笑兩聲:“楊教主多慮了。董槐此來,想來隻是例行公事。”
趙葵忽然插話:“賈大人,下官離京前聽聞,吳相有意調呂文德將軍回臨安述職......”
賈似道手中酒杯"啪"地落在桌上,酒水濺濕了衣袖。
表麵卻強作鎮定:“趙大人消息靈通,可否知曉因何要調離呂文德?”
這問題一出口,眾人皆是停下手中動作,將目光望向賈似道。
在心中想著,這賈似道是踹著明白裝糊塗,還是真的不知其中原由。
楊過與黃藥師交換了一個眼神,黃藥師會意,對一側的黃蓉使了個眼色。
黃蓉點頭,立時起身圓場:“諸位先用膳,妾身再去添幾個菜來。”
趙葵點頭回應,“郭夫人技擅庖丁,更是調羹妙手,今日本官可是大飽口福啊!”
宴席在微妙的氣氛中繼續,席間又商議片刻,賈似道借口要回行轅部署,匆匆離去。
待他走後,黃藥師冷笑:“這老匹夫,果然首鼠兩端。”
趙葵立刻壓低聲音:“諸位,賈似道方才反應異常,恐怕......”
“他心中有鬼。”楊過冷笑,“看來董槐此行,確實另有圖謀。”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不過他的欽差衛隊中,隻怕還混雜著他人耳目。”
趙葵聞言大驚,急忙追問,“楊教主何出此言?”
楊過當即將公孫清發現衛隊有人想要渡江北山之事說與眾人知曉。
郭靖聽後,麵色陰沉似水,“過兒,你是懷疑賈似道私通蒙古人?”
“非也,”楊過搖頭,“從咱們收集的情報來看,賈似道與咱們合作,更多的是出於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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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葵試探著開口,“楊教主,你的意思是衛隊中有人在監視賈似道,並將探知的消息稟告給江北的蒙古人?”
“正是此意,”楊過點頭,“隻是如今死無對證,無法確定到底是誰的手筆。”
黃藥師沉吟道:“當務之急,是按計劃行動。隻要咱們拿下蒙古水寨,一切陰謀都將不攻自破。”
“老夫今夜便與公孫右使過江,與孟珙彙合後,先查清水寨的布防情況。”
話音落下,黃藥師起身,公孫清緊隨其後,二人如兩道輕煙消失在夜色中。
月上中天時,黃藥師與公孫清已彙合江北的孟珙。
三人潛伏在蒙古水寨外的蘆葦叢中。
夜風裹挾著江水腥氣,吹得三人衣袂翻飛。
“黃島主,你看那山崖下,像不像......”公孫清話音未落,黃藥師突然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隨即他舉目凝視,隻見數十架投石機排列整齊,卻不見有軍卒看護,連覆蓋的油布都有些歪斜。
“怪事。”他喃喃自語,“蒙古人向來重視軍械,豈會如此疏於防範?”
隻見水寨轅門處轉出一隊騎兵,為首者頭戴豹皮帽,正是蒙古名將阿術。
“怪事,”黃藥師低語,“這大半夜的,怯薛軍是要去何處?”
公孫清接口道:“在下亦覺奇怪。”
“怯薛軍乃蒙古精銳,蒙哥怎會在英雄大會前夕將其調走?除非……”他猛地抬頭,“除非另有圖謀!”
孟珙追問:“什麼圖謀?”
黃藥師亦是反問:“你是說,此舉是為了迷惑我們?怯薛軍去趁夜前去某處埋伏?”
“極有可能。”公孫清撚須道,“若是在咱們攻打營寨之時,怯薛軍突然殺出,咱們便會腹背受敵。”
“公孫右使,怯薛軍是蒙古大汗親衛,”孟珙搖頭反駁,“若無蒙哥調令,尋常將領可指揮不動。”
說到此處,孟珙對身後的隨從吩咐道,“去兩個人跟著他們,查查他們要前去何處。”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應諾聲,“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