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羅刹你們聽說過嗎?就是漠北以北的地方。”天競忽然用酒壇輕叩青石,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指尖蘸著壇中液體,在石麵上畫出一道蜿蜒的線,“要往漠北再走三千裡,直到連最耐寒的雪駝都不肯前行的地方。”
“那地方倒是和傳說中的羅刹國挺像的。”天競忽然壓低嗓音,瞳孔在篝火映照下泛著湛藍,她輕笑起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壇子邊緣,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什麼有趣的場景。
“那邊的漢子啊,個個毛發旺盛得跟黑熊似的,往雪地裡一站,能把人嚇個半死。不過姑娘家倒是生得標致。”她突然站起身,故意弓起背模仿,可轉瞬又旋身坐下,衣袂翻飛間露出狡黠的笑手指卷著發尾玩,“碧眼似雪原上的狼瞳,金發比咱們的麥浪還耀眼。”
夏夜的風裹挾著暑氣拂過林間,蟬鳴聲此起彼伏。白鈺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盞沿,盞中液體的氣泡聲細碎如耳語。
“呃……”白鈺袖的喉間輕輕滾動,像是咽下了一縷無處安放的月光。細密的汗珠自她額角滑落,在清冷的月色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的指尖忽地在青瓷盞沿一頓,薄胎瓷器發出細微的嗡鳴。夜風拂過林間,帶著暑氣掠過她微微泛紅的耳尖。
白鈺袖輕輕舉起杯盞,月光透過琥珀色的液體,在她指間流轉。她仰頸飲儘的動作行雲流水,卻在下咽時突然頓住,喉間滾過的不是預想中的甘甜,而是帶著氣泡的酥麻感,像千萬顆星星在舌尖炸開。
杯底殘留的金沫順著她唇角滑落,天競突然伸手,拇指擦過那道水痕。白鈺袖這才發現對方的指尖也帶著那東西的甜香,混著夜露的涼意。
“如何?”天競歪頭時,發間不知何時沾上的蒲公英種子簌簌落下。
遠處傳來夜鶯的啼轉,竟像是模仿著人聲在笑。白鈺袖剛要開口,忽然打了個帶著麥香的小嗝,頓時連耳垂都紅透了
“算了算了,這也不重要。”天競突然擺擺手,銀壺在指尖轉了個圈,晃出一道細碎的弧光。
“呼。”她拿起火折子,輕吹一口氣,火折子驟然亮起一簇橘紅的火苗,在夜色中微微搖曳。隨後,她隨手撿起幾根枯枝,指尖一挑,乾燥的枯枝便劈啪作響地燃燒起來。
“你還真是什麼都有啊。”白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幾分戲謔。她倒懸在枝頭,銀白的長發垂落如瀑,在火光映照下泛著流銀般的光澤。
“沒辦法啊,她……或者說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雲遊,不準備這些東西會很狼狽的。”天競頭也不抬,隨手拋起一枚銅錢,金屬在空中翻轉時恰好映出白月倒懸的身影。
“我烤隻雞腿兒,要麼?”火光劈啪一響,天競不知從哪摸出根串著雞腿的樹枝,油星在焦脆的表皮上滋滋跳動。她手腕一翻,烤得金黃的雞腿在白鈺袖眼前晃出誘人的弧度,蜂蜜混合著辛香料的焦香突然就壓過了鬆木燃燒的氣息。
“喀嚓。”白月倒掛著咬住憑空拋來的雞腿,發梢險些掃進火堆。白月靈巧地翻上樹杈,齒尖撕開酥皮的聲響在靜夜裡格外清晰
“嘶……”天競的指尖無意間擦過頸側,卻觸到一片意料之外的黏膩。月光下,晶瑩的糖漿不知何時已順著她的脖頸流到了鎖骨,在肌膚上拖出一道琥珀色的細痕。她愣神的模樣活像隻被蜂蜜困住的小獸,連眨眼的動作都變得遲緩。
“如果是她,她現在會說:"哎呀,這個好黏啊。"”天競忽然捏著嗓子,指尖還故意翹起蘭花狀,她故意拖著甜膩的尾音,另一隻手卻壞心眼地把頸間糖漿往衣領上抹。
“等她醒了氣死她。”月光如水,映照著她越蹭越花的衣襟。那些晶瑩的糖漿在素色布料上拖拽出縱橫交錯的細線,每道痕跡都在月色下泛著琥珀色的微光。她胡亂抹拭的動作反而讓糖漬擴散開來,漸漸在衣襟上暈染出一片黏膩的光澤。
“你們是怎麼歸一的,不能給小袖袖點幫助嗎?”白月叼著雞腿的嘴角還沾著油星,說話時金黃的脆皮碎屑簌簌往下掉。她盤腿坐在樹杈上晃蕩著腳,鞋尖踢落的樹葉正巧飄進天競的碗裡。
“咱倆和她還不一樣。”天競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縮成細線。她突然俯身,像野獸般"嗷嗚"一口撕扯下大塊雞肉,尖銳的犬齒在火光中閃過寒光。滾燙的肉汁順著嘴角淌下,在下巴上凝成一道晶亮的油痕,她卻渾不在意地用袖口隨意一抹,粗麻布料上頓時暈開一片油漬。
白月眉頭一皺,鼻腔裡擠出一聲嫌棄的輕"嘖",手腕一翻便從袖中甩出一方素白帕子。那帕子在空中舒展,借著月光能看清上麵精致的纏枝蓮紋。
天競咧嘴一笑,故意張開油津津的五指,在半空中穩穩截住帕子。她慢條斯理地用每個指頭依次按過絹麵,在潔白的絲綢上烙下五個黃澄澄的油指印,指節處的繭子還在紋樣上蹭出幾道抽絲的痕跡。
“謝啦。”她拖著長音,把弄臟的帕子疊成歪歪扭扭的方塊,作勢要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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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咱倆本質上是一個人的兩種不同抉擇的衍生。”她隨手撿起一根燒焦的樹枝,在潮濕的泥地上劃出一道深痕。炭黑的線條在月光下蜿蜒,像條沉睡的蛇。
樹枝突然"啪"地折斷,天競索性用指甲繼續刻畫。泥土翻卷間,一個完美的圓逐漸成形,卻在閉合處突然分岔成兩道截然不同的軌跡,一道筆直如劍,一道曲折似溪。
“然後發生了一係列事情,我們才找到了一個萬全的辦法,裡麵故事太長,不講也罷。”天競忽然用鞋尖碾碎地上的圖案,泥土簌簌落入篝火堆,騰起一陣帶著焦味的青煙。
“而她的情況,確實有一種辦法可以解決,不過目前的她還做不到。”天競的指尖凝在半空,指甲邊緣還殘留著未乾的泥痕。她伸出的手臂繃得筆直,食指精準地指向白鈺袖的眉心。
“……”白鈺袖的唇瓣微微開合,卻最終沒有吐出一個字。月光在她眼中凝成兩汪清冷的潭水,倒映著天競懸在半空的手指。她的睫毛輕輕一顫,像是被夜風驚擾的蝶翼。
白鈺袖的腳步微微一頓,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她身上那件湖藍色褙子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內裡暗紫色的襯裙,兩種顏色在月光下交融,宛如深夜湖麵上泛起的幽光。褙子下擺隨風輕顫,像是活過來般在她腳邊遊走。
“放心,這不是你的問題。”她轉過身時,發現天競正用那根被折斷的樹枝,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星圖,頭也不抬地補了一句,“哦,也不是另外一個你的問題。”
“等到時間到了,我會給你指明方向的。”天競的聲音混著夜風傳來,粗糙得像磨過砂紙,她垂在身側的手掌無意識地張開又握緊,指縫間還殘留著方才畫圓時的泥土氣息。
“不過現在嘛,該吃吃該喝喝,天塌了我們來頂著。”天競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小虎牙。她隨手抄起地上的壇子,仰頭灌了一大口,液體順著下巴滴落在前襟。
遠處傳來枯枝劈啪炸裂的脆響,驚起幾隻夜鳥。天競卻已經哼著小調翻烤起剩下的雞腿,油星在火堆裡劈啪炸開,像是給這句話畫上了一個油汪汪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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