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擂台上空風雲驟變，烏雲翻湧如墨。白沐貞驀然抬首，那雙原本澄澈如秋水的眸子，竟在轉瞬間化作兩輪血月，猩紅的光芒如有實質般刺破暮色。
龔如鬆隻覺掌心如握烙鐵，那股血色氣勁竟如活物般纏上他的五指。他驚駭欲退，卻發現手臂已被牢牢吸住，筋肉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白沐貞的發絲此刻完全化作赤色，在虛空中狂舞如焰，發梢掃過之處，連空氣都扭曲蒸騰。
"哢啦啦"三丈內的青磚紛紛龜裂，碎石違反常理地懸浮在半空，繼而開始順時針緩緩旋轉。每一塊碎石邊緣都鍍著一層妖異的血光，漸漸形成一道血色漩渦。
“事情，成了。”重明嘴角緩緩揚起，那笑意如毒蔓攀附，森然瘮人。他眼底泛起詭異的血光，似有兩簇鬼火在瞳孔深處跳動，將整張麵容映得妖異非常，“鐵麵生，安排一下吧。”
“是。”陰影中，男子緩緩抱拳，青銅麵具上的饕餮紋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麵具下傳出的應答聲沉悶嘶啞，仿佛隔著千年的銅鏽。那聲音如鈍刀刮骨，每個字都浸著淬毒般的恨意。他指節捏得發白，臂甲下的肌肉虯結如老樹盤根。
……
“你真就不出手？”埃卡特琳娜手中黑傘微微傾斜，傘骨在風中發出細碎的錚鳴。她凝視著擂台上血色彌漫的異象，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傘柄雕紋。
“不要想著玩弄時間，會出大事的。”天競倚在山腳的老鬆旁，將最後一枚蜜餞核彈向溪流。果核在水麵激起三圈漣漪，轉眼被湍流吞沒。她突然抓住埃卡特琳娜撐傘的手腕，眯起眼睛，聲音罕見地凝重。
埃卡特琳娜手腕微轉欲要抽離，卻見天競眸中精光如電，五指如鐵鑄般紋絲不動。她這才驚覺，那看似懶散的少女此刻竟如山嶽峙立。
“小心。”天競聲音驟然壓低，指尖力道又重三分。她瞳孔緊縮如針，望向埃卡特琳娜身後的虛空，“祂在窺視……”
山風忽止，溪水凝滯。一片落葉懸在兩人之間，竟詭異地定格在半空。天競的呼吸變得極輕，仿佛怕驚動什麼不可名狀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血光自武林大會方向衝天而起，將半壁天空染成猩紅。山澗中的碎石突然簌簌震顫，溪水倒流，驚起林中夜鴉亂飛。
“你去把其他人帶出來，這兒我來頂著。”天競猝然出手，右掌在埃卡特琳娜肩頭輕輕一推。這一推看似輕柔，卻蘊含巧勁，將人送出三丈開外。
與此同時，她反身踏步向前，三步落地，一步比一步沉重她就這樣如楔子般釘在原地，衣擺無風自動，周身三丈內的野草齊齊倒伏，仿佛被無形重壓碾過。
“快！”天競一聲厲喝，聲浪如雷，震得周遭古樹簌簌顫栗，枯葉紛揚如雨。
"唰啦！"埃卡特琳娜血瞳一凜，再不遲疑，雙臂一展。她背後驟然展開一對漆黑蝠翼，隨著雙翼優雅地一振，她整個人輕盈地騰空而起，衣袂與翼尖同時揚起流暢的弧線。
“昆侖十二上仙令。”天競探手入懷，取出一方古樸令牌。那令牌非金非玉，內有乾坤，收有三千雲霞，正法五雷。其間又有十二股無名神力迸發。
……
龔如鬆猛然驚覺，自己灌入白沐貞經脈的內力竟如泥牛入海，非但未能傷其分毫，反倒如決堤之水般傾瀉而出。一股恐怖的吸力自掌心傳來。
他苦修數十年年的內力竟如雪遇沸湯，沿著手臂經脈瘋狂流逝。更可怕的是，他周身要穴如被無形鎖鏈禁錮，連指尖都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筋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這……不正是先前那些被吸乾功力之人的模樣嗎？”月樂手中茶盞"啪"地碎落在地，茶水濺濕了衣擺。他死死盯著武二迅速乾癟的手臂，臉色裝作煞白，說話間，目光急轉向梁修卓，眼中暗含深意。
“果真是無相城乾的。”梁修卓眼中寒光一閃，右手猛地扣住劍柄，手背上青筋如虯龍盤繞。他沉聲開口時，劍鞘與劍格相撞，發出"錚"的一聲清鳴
“師弟！”梁修卓佯裝憤怒，壓下了眼底的算計，他突然暴喝，聲如驚雷炸響。他怒目圓睜，連帶著按劍的右手都微微顫抖。
“遵命。”肖屹緩緩直起身形，一柄青鋒不知何時已執在手中。素白長衫的下擺隨著起身的動作如水波輕蕩，又在站定的瞬間恢複平靜。
“唉……”慈心大師手中念珠輕輕轉動，檀木珠子相碰發出細碎的"哢嗒"聲。他低垂的白眉微微顫動，目光落在擂台中央，卻又仿佛透過那裡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季老捧著茶盞的手指紋絲不動，盞中茶水水平如鏡，映出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他就這樣靜坐著，連呼吸都輕不可聞，唯有盞底一片茶葉在緩緩下沉。
東方曜身形暴起，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右掌猛然推出，十成內力在掌心凝成肉眼可見的氣旋，所過之處空氣扭曲爆鳴。
白沐貞倉促橫臂格擋，卻聞"哢嚓"骨裂之聲她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後背狠狠撞上擂台朱漆立柱。碗口粗的木柱應聲斷裂，木屑如暴雨般迸濺，紛紛揚揚灑落在她染血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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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曜足尖猛踏地麵，身形如離弦之箭再度撲來。他眼中凶光暴漲，瞳孔收縮如針，麵目猙獰如修羅惡鬼。雙掌交錯間，竟隱隱泛起血色紅芒，分明是要趕儘殺絕的架勢。
“嘭！”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陡然在擂台中央炸開，火雷迸發的刹那，濃密煙幕如怒海狂濤般轟然擴散。灰白煙霧中，一道瘦削身影鬼魅般閃現，崔西來單足輕點染血的擂台邊緣，身形如離弦之箭衝入煙幕。他弓背俯身，一把將白沐貞背起，動作乾脆利落。
“這邊。”沉飛燕壓低嗓音喊道，手臂在濃煙中劃開一道清晰軌跡。他指尖夾著半截未燃儘的火折子，火星在煙霧中明滅不定。
“唉……真不知道為了你我還要怎麼做。”柳如煙輕歎一聲，身形靈巧地穿過煙幕，她腳步輕盈，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說話間已貼近白沐貞身側，右手悄悄向後撒出一把粉末，借著煙霧掩護飄向追兵方向。
煙塵漸散，眾人凝目望去，擂台上那柄名震江湖的霄練，連同白沐貞的身影，已然杳無蹤跡。唯餘一顆赤色血精，在碎木殘垣間幽幽旋轉。那血芒忽明忽暗，如幽冥鬼火吞吐，每一次明滅都似在拉扯觀者的心跳。
“紅陽血精？”重明剛欲上前，忽見血精猛地一亮，竟映得他須發皆赤。台下眾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仿佛那妖異紅光能順著視線吸人魂魄。
“重明掌門，事情已經明了，最近武林人士失蹤就是無相城乾的，你可要為江湖人士還有我師兄討個說法。”武二負手而立，聲音如鐵，說得義正辭嚴，話音未落，腳下青磚"哢"地裂開數道縫隙。那雙虎目掃過在場眾人，不怒自威的氣勢迫得幾個年輕弟子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嗬嗬嗬，諸位朋友，天下一決定，不日討伐無相城。除去武林一害。”重明思考片刻，站直身子，忽地發出一陣低笑，笑聲如冬夜寒溪流過冰麵，泠泠淙淙卻讓人毛骨悚然。他緩步向前，每踏一步，衣袍竟紋絲不動，仿佛周身三尺自成天地，連山風都繞道而行。
“討伐無相城，討伐無相城！”看台上突然爆發出震天吼聲，如驚雷炸響。起初隻是零星幾聲，轉眼便連成一片怒潮。各派弟子麵色漲紅，青筋暴起，手中兵刃不住撞擊地麵，發出整齊劃一的"鏘鏘"聲。聲浪所過之處，簷角銅鈴叮當亂顫，旌旗獵獵作響。
……
“你怎麼樣了？”埃卡特琳娜屈膝半蹲，黑傘微微前傾，在塵土飛揚的戰場上為天競隔出一方陰翳。傘骨投下的陰影恰好籠住天競慘白的臉色，卻遮不住她衣襟前刺目的血跡。
“還行……”天競用拇指隨意蹭過嘴角，拭出一道鮮紅的痕跡。她咧開嘴笑了笑，那笑容裡還帶著往日的玩世不恭。
“暫時……”話音未落，她突然弓背劇咳，單薄的身軀震顫如風中秋葉。待喘息稍平，才抬起濕漉漉的睫毛續道，“還死不了。”
她試圖站起時，右腿突然一軟，被埃卡特琳娜一把扶住。兩人相觸的瞬間，埃卡特琳娜才驚覺她後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你的姐姐們呢？”天競仰麵躺在泥濘之中，白發散亂地鋪展在汙濁的地麵上。她眯起那雙總是含笑的眼，望向被硝煙染成鉛灰色的天穹，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我們都在。”牛仔屈下單膝，穩穩地將水囊湊到天競唇邊。水囊傾斜的弧度恰到好處，既不會嗆到傷者，又能讓每一滴清水都流入乾裂的唇間。
“那就行。”天競就著牛仔的手啜了兩口，喉結滾動間清水混著血絲滑落。下一秒她猛地翻身，手肘撐地時爆發出驚人的力道，整個人如彈簧般彈起。隻是起身的刹那，那幾根撐著地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在泥地上留下幾道淺淺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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