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距離戰場中心還有一段距離的廢墟中,殘垣的一角正不時漏下微弱的天光。
不時有神情緊繃的軍人、眼神惶恐的逃亡分子、被押送的黑幫成員、或是搜尋遇難者的救援人員在這斷壁殘垣間小心地穿行。
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注意到。
在某處由混凝土斷牆勉強支撐起來的角落裡,有一道嬌小的身影正在陰影中無聲地蟄伏著。
李幽泠雙手抱膝,將自己蜷縮成團,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垂落額角的碎發沾染著混凝土的碎屑,凝結的汙漬在雪白的脖頸上洇開鉛灰色的塵粉。
隨著身邊開裂的混凝土斷麵刺出鋼筋鐵骨,尖銳的末端死死地捅入她的腰側。
其交錯的傷口正不時滲出血珠,並沿著將撕開的布料與肌膚,在地麵上積成一片微小的血泊。
顯然,如此規模、如此凶險且混亂的戰場還是稍微超出了李幽泠與她妹妹的預料。
不過好在她們也不是第一次扮演陰影中的獵手。
無論外界正上演著怎樣驚心動魄的戰鬥。
是恐怖的轟鳴撕裂空氣,狂暴的衝擊波挾著氣浪將周圍碎石震得簌簌滾落,好幾次差點將她藏身的掩體徹底埋葬。
還是驟然降臨的極寒將肌膚凍得青紫刺痛,甚至在某一刻,距離她藏身處僅幾步之遙的距離上。
軍人、老人、孩子發出了何等淒厲絕望的慘叫,然後那些聲音又如被掐斷般戛然而止……
她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眸都未曾泛起一絲漣漪。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恐懼。
既沒有絲毫出手相助的衝動,也沒有一絲因疼痛而引起的顫抖。
整個人如同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剝離了所有的情感與反應,顯得與這片血腥殘酷的戰場格格不入。
雖然美麗而冰冷的白靈馨在這次行動中,從頭到尾都沒有安排屬於她的工作。
確實履行了那個不讓自己成為殺人工具的承諾。
但不管是為了融入這個新的家庭,或者是為了報答主人給她帶來了截然不同的狗生。
哪怕隻是為了給過去的一切做個了結。
她與體內的第二人格還是達成了共識並選擇主動請纓,準備替白靈馨解決一個小小的麻煩。
那個目標並非什麼絕世強者,隻是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轉移能力者。
隻不過礙於那種詭譎又方便的能力,再加上對方在這場聲勢浩大的戰鬥中幾乎毫無存在感。
即便是白靈馨也不確定那家夥到底是死了,是逃了,還是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準備隨時陰她們一手。
因此李幽泠就隻能時不時地轉動匕首,讓沒有覆蓋消光塗層的刀身反射著光亮。
透過光潔如鏡的金屬表麵。
耐心地等待靈媒師鏡音小姐為她找到疑似獵物的蹤跡。
隻要給她一瞬間的功夫,隻要能實時確認目標的真實身份並對其進行鎖定。
那接下來她就能發動能力,無視空間與距離直接對其進行刺殺。
陰影、傷痛、外界的毀滅風暴……一切皆為空。
她隻是刀,是暗影,是等待在寂靜中釋放致命一擊的獵犬。
————
與此同時,前方原本屬於城市中央的土地已被邊緣扭曲的巨大深坑所覆蓋。
部分區域滾燙的高溫還在扭曲著空氣,到處都彌漫著硝煙、塵埃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焦糊氣味。
而在這幅地獄繪卷中,阿龍和小刀這兩個渺小的身影如同跋涉在月球表麵的螞蟻。
隨著沉重的軍靴踩碎鬆脆的灰燼,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瓦礫堆,艱難地穿行在這片宛如核爆過後的焦土之上。
嗅著空氣中似乎混雜著硫磺與臭氧的刺鼻氣味。
又看了看周圍那深不見底,邊緣還在嫋嫋冒著青煙的巨坑,以及遙遠的天邊依舊在頻頻閃動的光輝。
瞳孔劇烈地震的小刀抹了把臉上的混合著血和灰的汙漬。
最終隻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操……這他媽的……這……這真是人類能乾出來的畫麵?”
“白老大……真他娘的是神仙啊……”
不過阿龍對身邊男人的震驚充耳不聞。
簡易包紮的繃帶下滲出暗紅,渾身浴血的少年一條手臂正不自然地扭曲垂落。
但此時的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不停晃動著手電。
隨著熾白的光芒刺破黑暗,那被塵土覆蓋的臉龐上,一雙眼睛正用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執拗死死掃視著周圍。
試圖在這片宛如神明揮下重錘狠狠鑿出的地表,找到記憶中那座供水廠的位置。
而感受著呼吸道在此時傳來絲絲灼熱的痛感。
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這時候也迅速回過神來。
隨手遞給少年一個呼吸器並疑惑地道:“阿龍,你確定鏡音小姐所說的方向是這裡嗎?”
他用下巴點了點周圍這片令人絕望的深坑邊緣:
“在遭受了老大這種程度的戰鬥餘波衝擊後,那個供水廠至今居然還能完好無損?這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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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隨手接過應急呼吸器,深深吸了幾口帶著濾芯怪味的空氣。
同時翻開手機,隻見在那遍布蛛網裂痕的屏幕裡。
一名身影模糊,如水下倒影般搖晃不停的女子正倒映其中。
並拿著一塊板子,在上麵書寫著字序相反的倒裝文字,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來自遠方的消息。
“其實鏡音姐也不太肯定……”
少年一邊認真地閱讀鏡中的文字,一邊嘶啞著喉嚨,斷斷續續地將解讀出的信息轉述給小刀:
“她隻是在先前偵查的時候,莫名發現了有一些類似冰層的反光物曾在這片位置長時間停留。”
“那時候它們形態完好,不僅沒有被強大的戰鬥所波及,更是奇怪地與周圍的土壤呈現出重疊的狀態,出現在原本不應該存在的位置。”
“因此她在請教了那邊的專家和學者以後,他們判斷,這裡可能存在著一種類似於‘空間泡’的結構。”
“空間泡?”小刀眉頭擰得更緊,這個詞聽著比眼前的深坑還玄乎。
“嗯。”阿龍用力點頭,“我以前聽過專家上過的課。”
“聽他們說高牆擴大城市的方式,其實是利用其扭曲的空間機製,通過不斷重複一小塊區域,硬生生把一座城市給‘撐大’了,所以第七區的土地是種不出東西的,因為其本質上是‘假’的。”
“但這裡不一樣,專家們說,這裡更像是……把一小塊空間給折疊了?或者……撕開了一道口子?”
阿龍努力組織著語言,試圖把那些超出他理解的概念表達出來:
“整個供水廠特彆是地下部分,就像一顆珠子被塞進了另一個口袋,所以無論外麵打得再怎麼天崩地裂,隻要沒直接打中那個口袋,那裡麵的東西在理論上就不會收到影響。”
說到最後,阿龍的眼神中一時間充滿了光彩。
要知道在十幾分鐘前,少年還以為自己最後的親人已經連同那座供水廠,在這毀天滅地的攻擊中灰飛煙滅。
巨大的絕望幾乎將他吞噬,甚至一度產生了想要自殺的衝動。
隻是與他不同,完全聽不懂在說什麼的小刀隻是滿臉懵逼地念叨著:“折疊?空間?”
“不是,先不說這到底怎麼做到的,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怎麼找到他們?難道要挖地三尺尋找傳送門嗎?”
“這……”阿龍不禁語塞,他看著眼前這片除了焦土就是扭曲金屬的絕對死域。
在這裡摸黑尋找一個看不見又摸不著的空間入口?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