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月光,陸明泱來到了田青住下的客棧。客棧對麵正是臨江酒樓,曾經宋維私會陸明泱的地方。田青的客房,正對著那間雅間,此刻還亮著燈火。
不知道是不是宋維在暗示自己,這一切是他在背後操控。陸明泱已經沒有心力再想,敲響田青的客房。
田母打開門,冷了臉:“你來乾什麼?”
說著就要關門。
陸明泱急忙擋住:“伯母,你讓我跟田青說幾句話。”
“你這個醃臢心腸,我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娘,讓她進來吧!”
田青的聲音傳出,田母隻好將陸明泱放了進來。
他坐在床上,旁邊放著一方紅燭,斷腿的傷口,猙獰刺目。陸明泱的腳步頓住,不敢上前。
不過一年多,他的臉上染滿了風霜,仿佛沒有經曆過中年歲月的少年人,直接變成了空癟的老人。
“青哥哥,你是不是很恨我?”
田青搖頭,滿眼天真:“希兒,我不恨你,那個人那麼狠毒、那麼有權勢,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我知道你心裡隻有我。現在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不是的。”陸明泱搖頭,“青哥哥,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求你收手吧!你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萬劫不複的深淵。你背後的人,他不是想幫你,他隻是想利用你對付寧遠王。目的達成,他不會留你性命。”
“你說不是,是什麼意思?”田青根本聽不進後麵的話,滿腦子都是“不是”兩個字,眼裡的天真,漸漸凝聚成恨,“你喜歡上他了?”
陸明泱張不開嘴回答,小聲哀求:“青哥哥,我們忘掉過去好不好。我給你在赤水鎮買一座宅子,買最大的宅子。再買幾個丫鬟伺候你。還有奴仆,田地,你想要多少,我都買給你,讓伯母安享晚年,再不用勞累。”
田青笑了:“你在信中說你有多麼不得已,說你有多麼遺憾,說你隻是一名小小女子,左右不了這皇權世道。你可知,我看了有多麼心疼。”
他抓住陸明泱的手,按在自己的斷腿上,麵色枯敗如鬼,“為了你,我拚命立功,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他?”
本該立於天地之間的長腿,如今隻剩一拃長。上麵的傷疤在陸明泱的掌心摩擦。陸明泱嚇的掙脫開,摔在地上。
田青站了起來,艱難的蹦著向前。
陸明泱嚇的後爬:“青哥哥,當初我真的不得已,我若是不嫁給他,我會死的。難道你希望我死嗎?”
“那現在呢?”
砰的一聲,田青跪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向前爬去,直到陸明泱撞在桌角上,直到他摸上朝思暮想的臉。
“希兒,我知道我不如他,能夠讓你錦衣玉食、富貴榮華。可我能為你去死,他能嗎?”
“隻要你回到我身邊,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在乎。我隻要你回到我身邊!”
陸明泱捂住嘴巴,跑了出去。
田青支撐不住,摔在地上。田母心疼的扶起兒子,“兒呀,咱回家吧。她現在,咱家已經配不上了,她不會跟你安心過日子。你放手吧,娘不想你出事。”
想起埋在地下,那漫長的死亡感,田母一陣陣後怕。
田青靠在母親懷裡,猛砸胸口:“娘,我不甘心,不甘心。”
……
客棧外,楊念書看著二姐跑出來,急忙追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身子,“二姐,他不同意,是不是?”
陸明泱抬起失血的臉,說不出話。
楊念書怒道:“忘恩負義的混蛋,我找他去。”
陸明泱抓住妹妹,淒涼的搖頭,“念兒,那怎麼能是恩呢,若不是因為我,他根本就不會經受這一切。”
那曾以為是救命稻草的十兩銀子,成了綁在她身上的枷鎖,那一隻斷掉的腿,她一輩子都償還不清。
“那你怎麼辦?”楊念書問。
“我不知道!”
陸明泱腦子裡一片混沌,怎麼回到的城陽侯府都不知道,直到一股苦澀的味道闖入鼻翼。她抬頭,看到了親自端來藥碗的長姐。
“念兒,你回屋睡覺吧!”楊念書正在鋪床,聽見二姐的話,“哦”了一聲,抱起一床棉被離開。
陸明沅看著門關上,問:“有話跟我說?”
陸明泱道:“長姐,我是不是命中帶煞,每一個靠近我的人,都會倒黴?”
“胡說!”陸明沅搬開食案,摟著妹妹一起靠在榻上,輕聲教訓:“我們家就是因為泱兒回來了,才越來越好。”
陸明泱靠在長姐肩頭,淚無聲落下:“長姐,我不想做一個壞人,可我真的舍不得他。”
“讓你不要去,你偏要去。”陸明沅心疼:“泱兒,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承諾,毀掉自己的一輩子。”
“可是青哥哥的一輩子已經毀了。因為我,毀掉了。”
這種事,怎麼開解,心中的那道坎也永遠不會過去。陸明沅也不再相勸,隻道:“你就當是為了長姐,為了阿澤,為了爹爹和阿淵得以沉冤昭雪,委屈一下。我們如今與寧遠王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生死與共,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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