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內，楚銘征負手而立，微微頷首。
太後看著玉冠下，隱隱可見的細小碎發，眼眶發紅：“征兒，坐。”
說著親自給他斟茶。
楚銘征疏離道：“孫兒就不坐了，皇祖母有話直說吧。”
太後掩下麵上的尷尬，道：“如今你父皇病重，朝中不能沒有主事的人，哀家打算讓你尊皇太後懿旨，封為太子，主攬朝綱。”
楚銘征淡淡提醒：“皇祖母，孫兒如今，不是陛下的兒子。”
太後笑道：“這不難，哀家讓你再行過繼就是。”
“可我不想。”
一道沉聲，打斷了太後臉上的笑，之後是沉默，許久的沉默。
楚銘征再次開口：“皇祖母，我一直有一件事想問你。你對孫兒那麼好，是覺得虧欠我父王嗎？”
太後慌了：“征兒，當年你皇爺爺是有意立你父王，可哀家也隻是說了一句長幼有序。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是啊，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所以，他想了一輩子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你不愛他。”
“我怎麼會不愛他，可是有的東西，隻有一個。”太後癱坐在榻上，爭辯道：“可是，是隨兒他自己說，他不想要。”
“他敢說自己想要嗎？”楚銘征冷笑：“從小到大，有什麼好東西，你都讓他跟在皇兄後麵選，他不依，你就不高興。”
“我隻是不想讓他們兄弟鬩牆，同室操戈。”太後淚如雨下。她這一生都在為兩個兒子操勞，可結果，一個怨了她一輩子，一個恨了她一輩子。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可是這樣的問題，誰又能給出正確的答案。
“我不管在皇祖母心中，是哪個兒子更重要。或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當年的王妃是秦家女。”
楚銘征移開目光，冷冷道：“父王是為我而死，我必得為他求一個死後圓滿。”
“你瘋了！”太後震驚：“你父皇還活著呢。”
“那就生死兩皇帝。”楚銘征並沒有打算同她商量，“若是皇祖母不同意，孫兒自己想辦法。”
“這般荒唐，你讓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太後不願意做這個惡人，勸道：“哀家是大晟的太後，必得為大晟考慮。你如今，也不能那麼任性了。”
“大晟，皇祖母真的在乎嗎？”
楚銘征冷聲質問：“當日匈奴壓境，我心中盼著，皇祖母能下懿旨讓我重新站在朝堂上。可是皇祖母是怎麼做的。你明知道宋維從未領兵打過仗，卻依然讓宋家姐弟總攬朝綱。皇祖母心中想的是什麼，或許隻有皇祖母自己知道。”
太後一掌拍在幾案上，臉色煞白：“誰給你說的這些挑唆之言！”
“皇祖母何必把罪名按到旁人身上。”縱然有萬分遺憾，楚銘征仍是道：“在孫兒心裡，皇祖母永遠是皇祖母。”
“好，既然你想，那這個惡人就由皇祖母做吧。”
太後坐直身子，淡淡開口：“妙兒在哀家這裡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她總歸是你的女人，不能一直住在哀家這裡。你入主東宮後，接她回去，封為良娣即可。”
這是要做交易，楚銘征如何不懂，直接道：“換一個。”
“是！”太後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話說：“妙兒心胸狹窄，又蠢笨如豬，哀家也不是很喜歡。你表叔家裡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剛滿十五，天真爛漫，溫婉可人。你留在身邊，定可討你歡心。”
“皇祖母！”楚銘征直言：“孫兒此生，隻有泱泱一人。”
“荒唐，你以後可是，怎可隻有一個女人。”太後實在是想不明白：“征兒，陸家那丫頭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要開不了口，哀家去說。哀家就不信，她敢不允。”
“她確實不會阻攔我，甚至還會幫我納妾，可我不想。”說著，楚銘征問：“你愛皇爺爺嗎？”
“哀家自然愛先皇。”太後不明其意。
“可他的後宮有那麼多女人，您可是毫無芥蒂，有沒有過懷疑彷徨，或是心有不甘？您給皇爺爺的愛，可是坦坦蕩蕩，無半分虛假？”
楚銘征並沒有等她回答，笑道：“在我心底，權勢、功名，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吾妻完整的愛。”
太後笑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越來越不喜歡陸明泱了，不是因為秦妙，而是因為嫉妒。
“她憑什麼？”
“憑我愛她。”
楚銘征行禮：“若皇祖母答允，我可以保秦國公府一世富貴。其他的，我許不了。皇祖母好好考慮考慮吧！”
說罷，轉身離去。
躲在門外的秦妙逃回自己的房間，掩麵痛哭。自己為了秦家付出了一切，可是爹爹，就那麼輕而易舉的拋棄自己。
原來，他不是喜歡自己，他隻是喜歡一個能夠給他帶來權勢地位的女兒。
自己怎麼那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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