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
正在努力嘗試離開書中世界的星瑤驀然抬頭,昏暗的小巷儘頭,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那裡。
風吹動他寬大的袖擺,銀發披散,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小半張臉上,他抬眸,無波無瀾地望向她。
“扶光……”
星瑤扶著臟汙的牆壁站起來,癡癡地望著那個身影。
“扶光……呃!”
那人影飛速移動到她麵前,毫不心軟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星瑤後背抵在牆上,拚命用雙手去拉扯禁錮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是……我,是我……救……了……你……”
她臉漲得通紅,用儘所有的力氣吐出這一句話。
“嗬。”
那人低笑一聲,嘲諷道:“救我?”
“你說的救,是將我的殘魂放入神界法器之中,三千世界,如同三千個爐鼎,日夜不休地煉化我的神魂?”
星瑤在窒息的邊緣,不停翻著白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但她劇烈地揮舞著自己的雙手,滿臉不甘,顯然是有話要辯。
在最後關頭,扶光突然鬆了手,星瑤順著牆滑坐在地,不住地咳嗽。
她忍著喉嚨的劇痛,急切道:“昔年神君魂魄破碎,就是在這書中修補好的,三千世界的靈氣哺育,如同再生!我怎麼會害你!”
她神色激動,不似作假。
扶光靜靜看了她幾秒:“果然,你隻是蠢。”
“你忘了我是魔?神界法器隻會吞噬我,如何會滋養我?”
星瑤瞪大眼睛,滿臉震驚,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樣的真相。
扶光冷冷道:“若不是你自作聰明,本座何至於與吾妻分彆萬年,事到如今,你竟仍不知悔改,還想拆散我們!”
星瑤不服:“你還愛她?你忘了,是她將你神魂斬碎,她要你萬劫不複,灰飛煙滅!”
“那又如何?”
扶光輕飄飄打斷她,“她是神,我是魔,神魔殊途,她殺我,是順承天意,職責所在。”
他垂眸蔑視她,“難道要像你一樣,作為一個神仙,卻是非不分,妄圖與魔族為伍?”
星瑤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她難得聰明了一回:“你既已複生,為何不離開,還在這裡忍受折磨?”
扶光沒有回答她,他伸出手,凝視自己的手掌,薄薄的皮膚下熔漿一般的火光閃爍。
在書中的每時每刻,他的神魂都在承受烈焰焚灼之痛。
一萬年,太久了。
他與這神通廣大的法器對抗,近萬年才補齊魂魄。
可他又親手將自己打碎,散落於各個小世界,無數個他在神器中出生又死去,每一次新生,他的魔氣就會被淬煉得更淡。
他愛的人是神。
是三十三重天之上,悲憫世界,唯獨不悲憫魔族的神。
既然如此,那他就洗髓換骨,他不要做魔。
他的魂魄一次次聚齊,又一次次破碎,重來了千千萬萬次。
他本想蟄伏於此,徹底洗淨魔氣後再離開,可那天,月宮的玉桂酒灑在書上,他聞見塵封在萬年前記憶中的熟悉味道。
是她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