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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台上,琉璃鏡前,少女端坐其上。
雲鬢高挽,水袖羅裙,琉璃鏡前,玉人靜靜梳妝打扮,芊芊素手自梳妝台上一個銅盒之中取下一片染著顏料的唇紙,猶豫了下,還是輕輕抿上一小口,頓時,櫻桃小口更顯得嬌豔欲滴。
丁玉辰很少這般打扮得豔麗,往常在鹹溪水府之中,她都是儘量低調,素麵朝天,不讓自己妝容越過彆的侍女。
這般做的侍女,都會被神女選中,挑去充當舞姬或者陪床的玩物。
以前她年級小,往後一躲,也沒誰特意去為難一個小女孩兒,往往就給她分到些清閒的活計,也就這麼混過去了。
可現在不同以往,她已經滿十四歲,要是還在家裡,這會兒也該辦及笄禮了……
望著鏡中漸漸顯出幾分顏色的美人坯子,丁玉辰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也不知家裡的祖祠可是爬滿了青苔?爹爹以前總是帶著弟弟親手打掃,從不讓下人靠近,現在沒人打掃了,七年過去,還不知破敗成什麼模樣呢!唉,當年走得匆忙,連神主牌也未曾帶走,列祖列宗已經斷了七年香火了……”
十四歲,在大遼已經是成年了。
大戶人家主母這時候都會舉辦及笄禮,邀請一些親朋好友家的女眷到場,將女兒介紹出去,意思就是我家有女已成年,可婚配。
如有意願的人家,其家中管事的女眷,聚會時就會下個帖子,約好賞花踏青等等,彼此相看,觀察這女方行止,如果滿意就會進一步接觸,打探女方家庭情況,最後才會談婚論嫁。
如果女方疼愛女兒,大多會再留幾年,但也會留意著男方,將適齡男子一一打聽清楚,擇優錄選,男方女方可以先定下婚約,約定時日成婚。
大遼風氣就如此,女子十四可婚配,二十為大齡。
按大遼國而今律令,女子超過二十四歲未婚,每歲有五千錢罰金。
即使是富裕人家,這筆錢也不是個小數目,都能趕上一兩個月的支出了。
“要是娘親還在,今年我及笄後,就該收到很多簪花帖、賞花帖了……”
“唉……”
幽幽一歎,丁玉辰垂下了眼簾,眼圈都紅了。
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不是真正親身經曆過的人,是難以想象的。
七歲開始,家族驟變,父母去世,族中逼迫,再到成為祭品沉入溪中,被水府收留,勾心鬥角……
這七年裡,從一個護著弟弟的懵懂少女,磕磕絆絆活到現在,沒有和彆的“祭品”一樣被隨意打發,也沒有觸犯禁忌被打死,她吃儘了苦頭。
沒有人可以為她遮風擋雨,沒有人會可憐她的眼淚。
冰冷的現實教會她擦乾眼淚,收斂情緒,陪著小心,露出笑臉,去迎合各方,奔走著為自己和弟弟爭取一片小小的天地。
彆看水府遠離人世,就覺得這裡是世外桃源。
這裡一樣有捧高踩低,一樣勾心鬥角,身為人族,又是年幼,丁玉辰起初幾年可謂是受儘了委屈。
加上還有個不懂事的弟弟,總是會無意之間闖下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在這種處處艱難的環境下長大,她不得不養成了敏感的心思,和警惕的心。
少說,少爭,多做,多想,守規矩,知本分,是她撞得頭破血流之後摸索得來的經驗。
“下次,怕是就該輪到我侍寢了……”
水府之中多有招待地祇鬼神,神仙妖怪,或者人間王侯公子,每次都會指派一些侍女前往侍寢。
有時若是遇到尊貴客人,鹹溪神女還會親身下場,廝混一番,細細數數,這樣的裙下之臣七年裡她少說見到過三五十個。
像她這樣的侍女,本就是附庸的奴隸,生死禍福儘數歸於水府神女之手,便是隨手送人也很有可能。
這也是她這次盛裝打扮的緣故。
及笄之後,她便不能推拒這項“規矩”了,她十二歲那年,就曾有一位冥土來的鬼神看中了她,被她以年幼為由回絕了,對方看在神女的麵子上不敢強迫,隻是她從對方的眼神裡知道他沒有死心。
這一次,她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遠留在水府裡,哪怕是當個灑掃的也好。
她並不願意當成玩物,去侍奉不知來路的客人。
水府主人來往的客人當真是什麼都有。
若是遇上那些喜好吃人的妖怪,連個囫圇屍首都不會留下。
她是見過的。
比她晚一年進水府的小姐姐,就因為被打發去侍奉一個鷹頭妖怪,次日就剩下半條吃剩下的胳膊和雜碎,場麵之血腥恐怖,讓她接連做了三個月的噩夢。
梳妝完畢,儘管百般不願,可終究她還是要出門去。
今日一早,她就已經得了傳召,令她梳洗打扮去見神女。
於是,她就猜著,這次是輪到那拿她待客了。
“希望我要侍奉的是正常人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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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幾分忐忑,和對未來的不願,丁玉辰收拾好心情,把不該有的心思藏起來,至少麵上不顯出什麼,這才一步一挪地挪向寢殿。
短短的路途,仿佛好似過了半生那麼漫長。
可是再漫長的路終於還是走到了終點。
心砰砰直跳,幾乎快得要從胸膛裡麵跳出去,丁玉辰一咬牙,還是步入了熟悉的宮殿。
與最初所想不同的是,殿中並無客人,隻有一主一仆,分坐桌邊,各持黑白子,對弈正憨。
“來啦啊?快讓我瞧瞧,陳明珠的女兒現在出落得怎樣了。”
江若晴倒是挺熱情,不像平常那樣。
要說這水府上上下下,侍女怎麼也有兩百多號人,算上外放打理產業的那就更多了。
江若晴平時哪有功夫關注這麼多人,都是吩咐幾個心腹照看,一般不會理會。
丁玉辰也不知道這次這位鹹溪神女又在發什麼瘋,隻好乖乖走過去。
江若晴湊過去仔細瞧了瞧眉眼,容貌,滿意地點點頭。
“嗯,還不錯,陳明珠當初就是百裡聞名的大家閨秀,號稱才貌雙絕,她的女兒果然也生得巧,模樣身段在人間都數得上了,就是配個王侯公子也是夠的。”
江若晴笑著又拉過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掌紋,又問了出生時辰,暗中推算。
得了一個卦象,她又解卦,得卦辭如下:
“燕子銜泥,上吉,主家人團聚,和睦相處。”
“她的家人怕是隻剩下那白鶴仙人了,沒想到那丁令威上千年沒回老家了,這還惦記著呢!早知道當初丁家倒黴時就該拉一把,這時候想做人情也晚了,以那老頭子的性子,能不牽連到我身上就算幸事了。”
想到這裡,江若晴麵色就有些變了,差點連笑容都掛不住了。
一邊的金奴察言觀色,知曉自家小姐這是有心事,便把丁玉辰拉到一邊去哄著,說了好些好話。
“我也不瞞你,當初跟你娘陳明珠是見過一麵的,那時她泛舟溪上,因一首好詞打動了我,我贈了她一盆玉樹,也算一個手帕交,聽聞後來她嫁入了丁家,就此便斷了音信。”
丁玉辰睜大了眼睛,聽著江若晴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