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誌高注意到他袖口的百達翡麗，與身後助理手裡的平板電腦形成諷刺的對比——那平板上正播放著某貧困山區學校的網課畫麵，老師在漏風的教室裡對著鏡頭，身後的“黑板”是塊刷了黑漆的木板。
“題字就算了，”周誌高推開遞過來的金箔筆，“不過我倒想請你去看看我們的‘燭光工程’試點校。”
他指著平板電腦，“這所學校的屋頂還在漏雨，孩子們冬天上課要戴著手套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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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企業要是真有教育情懷，與其花大價錢搞平台包裝，不如先幫他們把教室修一修。”
中年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訕訕地收回了手。
茶話會進行到一半，周誌高借口去洗手間，悄悄離開了會場。
夜風帶著春寒，吹得他打了個噴嚏。
他摸出手機給劉曉雅打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通，妻子的聲音帶著睡意：“還在忙啊？洛汐剛才還抱著你的睡衣不肯睡......”
“馬上就回。”周誌高靠在廊柱上，看著遠處行政樓的燈光，“曉雅，你說我們這輩子，圖個啥呢？”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輕柔的笑聲：“圖個心安吧，就像你當年在長福鎮，非要把澇窪地改成魚塘，村裡人都笑你傻，結果呢？現在那些魚塘成了旅遊景點。”
掛了電話，周誌高想起李麗娟拿到補償金時的樣子。
那個一輩子沒見過大錢的農村婦女，攥著銀行卡的手直發抖，卻堅持要拿出二十萬給村裡修小學。
“周部長，”她當時說，“我這輩子是耽誤了，但不能讓孩子們再走我的老路。”
回到辦公室時，小雲還在加班，桌上擺著剛泡好的咖啡。
“部長，這是明天的行程安排。”她遞過文件夾，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的手腕，“還有，您夫人剛才打電話，說給您留了宵夜在廚房。”
周誌高“嗯”了聲，注意到她眼眶微紅，像是哭過。
“小雲，”他突然開口，“你老家是哪裡的？”
女孩愣了愣，低聲說：“是西南山區的，我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周誌高點點頭，從抽屜裡拿出本《鄉村教育振興規劃綱要》：“這裡麵有個‘山鷹計劃’，專門培養山區教師，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小雲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釋然的笑意：“謝謝部長，我知道了。”
她轉身離開時，腳步比來時輕快許多。
周誌高看著她的背影，想起自己剛參加工作時，也曾有位老領導這樣提點過他——真正的栽培，從來不是曖昧的暗示，而是指明正確的方向。
淩晨的教育部大樓裡，周誌高的辦公室依舊亮著燈。
他正在修改“教育公平守護計劃”的草案，筆尖劃過“建立貧困生終身幫扶機製”時，手機屏幕亮了，是小王發來的照片。
照片裡，楊桂梅的堂弟穿著囚服站在法庭上，身後是李麗娟家新落成的磚瓦房，房頂上飄揚著一麵鮮紅的國旗。
他放大照片，看到新房的窗台上擺著幾盆綠植，正是李麗娟最喜歡的仙人掌——那種在貧瘠土地上也能紮根生長的植物。
窗外，東方泛起魚肚白，周誌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仿佛看到無數個“李麗娟”正在晨光中抬起頭，眼中重燃對生活的希望。
桌上的保溫杯還溫著，那是劉曉雅今早灌的。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薑湯的辛辣順著喉嚨滑下，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想起妻子說的“心安”，他提筆在草案末尾寫下：“教育者，非為己也，為天下也。”
“吾輩當以公道為犁，以熱血為種，在龍國的教育沃土上，耕出一片真正公平的春天。”
寫完後，滿意的笑了笑，心中卻在想，若教育都不能公平，那寒門學子又哪來的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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