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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頭關,鎮所內。
入夜後軍事會議仍在持續中,當晚城內各處戒備森嚴,城內城外夜不收的哨騎在街道和城塞之間穿梭,讓城內有一股大戰在即的緊張感。
但城內主要的將領知道,這場仗看起來又是打不起來的,因為雙方不過是在試探性騷擾,並沒有要擺開架勢決戰的跡象。
“……火篩接連派出三股人馬,在偏頭關周圍的十幾個土堡襲擾,雖還沒有人被擄走的上報,但牲口已失去了十幾頭,還有兩名斥候出城後音信全無,如果再坐視不理的話,就會跟家父在榆林衛所遇到的情況一樣,狄夷也會變本加厲……”
朱鳳主持了軍事會議,旁邊王瓊作為偏關巡撫也在聽著,除此外就是監軍太監劉瑾,以及兩名副總兵,襄城伯李鄌和武平伯陳勳。
李鄌和陳勳是一直跟著王越鎮守偏頭關的,他們對於地方上的局勢很熟悉,如果換了彆人來當這個總兵官,他們一定不服……憑什麼主將死了,不該由我們兩個懂行的副將上位?
但現在是朱鳳來了……
朝中大臣很看不起朱鳳,但朱鳳在偏頭關聲望還是挺高的,連李鄌和陳勳二人對朱鳳也沒意見。
誰讓這是王越死之前就非常欣賞的少年將領?
更重要的是……朱鳳這貨朝中有背景,這種有背景的才是西北軍界最發愁的。
所以當朱鳳到了偏頭關之後,他沒有遇到像在寧遠時遇到的阻力,軍中上下近乎都願意聽他的調遣,這也間接讓王瓊跟著享受了一點便利。
本來王瓊還以為自己來到偏關後會遭遇各種白眼,甚至還要幫朱鳳擦屁股,但現在發現,卻得到朱鳳的實惠了。
聽完朱鳳的開場白,陳勳道:“安邊侯,不是下麵的人潑冷水,現在韃子在關塞以北百裡開外,他們的襲擾也都是以百裡之外的營地為依托,如果我們推著戰車出去,火炮等還沒到他們營地,他們就會派出騎兵來騷擾,讓我等進退兩難。”
“又怕韃子繞後……咱偏關跟旁的地方不同,守住這殘垣斷壁,比其它事都重要,您說呢?”
陳勳就差說,我們才不管你爹在延綏遭遇到怎樣的困窘。
我們的意見就是,打死不出城,無過便是功。
朱鳳支吾不知該說什麼。
王瓊道:“眼下胡虜犯境,我等便坐視不理嗎?如果一個不甚被擄走了人丁,到時朝廷追究下來,你們一個個是要頂著罪等著立功嗎?現在安邊侯也不過是布置奇襲騷擾之事……你們也知道,這關塞是守不住的,何不轉守為攻?”
下麵的將領謹慎,可王瓊沒那麼畏手畏腳,他作為大明中期有名的軍事統帥,在敵人都畏懼不敢把營寨紮到偏頭關百裡範圍之內,如果這時候出兵都還前怕狼後怕虎……
我王某人是不是以後要回朝丟人去?
“這……”陳勳見勸不動這兩位空降的大佬,轉而望著一旁的李鄌。
李鄌問道:“王中丞,敢問您一句,是說這又是朝中那位張仙師推算出來的,說是如此出兵,可以獲得大捷嗎?”
“對對對。”陳勳也好像是找到問題的關鍵。
彆說是他二人,連在場其餘的將領都用熱切的目光望著王瓊。
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一股迫切,似乎在他們看來,隻有張周的讖言才是絕對的“權威”,畢竟張周都兩次預言了草原部族的進攻方向,並取得了兩場酣暢淋漓的大捷,現在軍中上下都等著跟張周一起立功呢。
王瓊此時才算是真正恍然。
難怪這群人從開始對我們就很恭維和巴結,感情不是因為朱知節聲名在外,而是因為我們是跟張秉寬的,他們這是對張秉寬恭維至極,連帶著對我們客氣一下。
“張兄他……”
朱鳳是個誠實的好孩子,麵對李鄌等部將的問題,他不想做隱瞞。
但王瓊卻打斷了朱鳳的話,道:“這的確是張侍講,也是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張都督所安排的,你們還有何疑慮嗎?”
“啊?”朱鳳先是一驚。
不過他腦袋瓜倒也靈活,明白王瓊這是為了振奮人心,故意這麼說的。
所以朱鳳也不會拆穿王瓊。
“那就好,那就好,諸位都聽到了吧?我等又有機會建功立業!”李鄌一臉興奮。
周圍圍著沙盤的軍將也都議論紛紛,臉上各自露出喜色。
好像有張周的指引,他們的軍功便唾手可得一般。
陳勳有些疑慮道:“就算出兵,咱是不是先等秦老製台到偏關之後再說?聽說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王瓊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趁胡虜立足未穩,派出騎兵襲之,後續再以炮陣準備。將胡虜趕出偏關周圍二百裡,方能確保偏關安穩。不要等胡虜來了之後再行防禦……要主動出擊,這也乃是陛下的囑托。”
李鄌樂嗬嗬抱拳道:“末將遵令!”
陳勳嚇了一跳,平時李鄌比他還能推脫,但這次看李鄌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他似乎明白現在軍中上下都等著搶功,他也隻能趕緊領命,免得落於人後。
……
……
軍事會議隨後布置了當晚派出騎兵,奇襲百裡之外火篩部營地的方針。
會議結束之後,朱鳳有些懊惱,因為這次沒有張周給他過多的出謀劃策,讓他覺得心裡沒底。
“知節。”
王瓊跟負責帶兵的李鄌囑咐好回來,見朱鳳坐在那,整個人就好像個鬱悶的大男孩一樣,王瓊其實也很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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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來當總兵官了,怎麼還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王郎中。”朱鳳抬頭看一眼,仍舊提振不起精神。
王瓊道:“知節,你作為總兵,也該有些氣勢,你看你到偏關之後,軍中上下對你是有多推崇?人人都將你當成王威寧第二,都等著隨你出征疆場,你怎還這般萎靡不振?”
朱鳳可憐巴巴歎息道:“我可能……不是這塊材料吧。”
“唉!”王瓊有些無奈。
朱鳳還真是敢想敢說,現在大軍馬上要出征,你居然說你不是當總兵官的材料?
但不知為什麼,王瓊對朱鳳也提不起那種恨其不爭的恨意。
王瓊想了想,大概是這小子雖然嘴上跟麵瓜一樣,但真打起仗來也不含糊,再加上其態度真誠,所追求的是平凡而樸實的生活,心中的至純至善不由讓人對其提不起恨意。
說白了,還是這小子太坦誠。
坦誠到可愛,而不是招人恨。
“王郎中,這次騎兵每人都隻帶弓箭和火銃,火銃也隻能發射一發,也隻有三千騎兵,萬一火篩的中軍主力就在那邊,三千騎兵是否有可能有去無回?”朱鳳道,“要是我這個總兵官沒有帶兵,而前線又折損的話,隻怕朝廷會追究下來的。”
王瓊道:“你不用擔心,你的任務是要鎮守好偏關城塞。以我所料,韃靼人不過是給我們施壓,接下來他們更多是要籌備草原內部的紛爭,這時候我們強勢,他們必然弱勢……他們怎知我們帶過去的火器有多大的威力?”
朱鳳一怔,問道:“那就是說……這次是去恐嚇他們的?”
王瓊歎息道:“不然讓他們天天在偏關周圍騷擾,長他們的誌氣滅我們的威風?我們這麼做,就算是有少許的折損,但為的是敲山震虎,將士們帶過去的弓箭和火銃,發射之後不一定是要直接把鳥給打下來,但隻要放銃,鳥便驚醒飛走,意圖便達到。”
朱鳳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是王郎中深謀遠慮,我……不行。”
“知節,你可以的。”
王瓊道,“莫說是威寧侯,連我都挺佩服你,少年之身敢作敢為,這種性子在軍中可是少有的。哪怕你將來想安守京師做個清閒人,隻怕也沒那麼容易,有本事的人在哪都有本事,哪怕讓你到京營,你也照樣能發光泛彩。好了,準備一下,等著今夜到明日的奇襲戰吧!”
……
……
王瓊很迫切要打一仗,除了是他審時度勢認為有機會之外。
還因為他知道,過幾天秦紘就到偏關,到時再有任何的策略都是出自秦紘,他王瓊在西北立功的機會就沒那麼大了,畢竟在秦紘抵達偏關後,他這個巡撫更多是為籌備輜重糧草,他就成了主管後勤的。
難得有好機會,朱鳳還聽他的,還有張周的讖言當幌子,這種好機會他是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