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也沒毛病。
天將神罰,當皇帝的要首當其衝,直接去怪責下麵的臣子,就怕背鍋的人不夠用。
因為每年各地下的雹子可就多了,如果下一場就需要一個人出來背鍋,這還不算什麼狂風驟雨旱澇災害……這能管得過來?
屠滽硬著頭皮道:“可此事欽天監有言在先,當日張某也在朝中,如今事已生,就不能隻是省親了事。”
朱祐樘語氣倒也平和道:“那是怎樣?奪爵?革職?還有下詔獄問罪?找人拷問他一番,問問他為何上天會降下雹災?”
刑部尚書白昂道:“陛下,萊國公一向自詡能上測天意,為何這次卻沒有推測出來呢?”
朱祐樘心說,還真被你們說對了,這事就是秉寬算出來的,不然指望吳昊……黃花菜都涼了。
徐瓊出麵道:“也不能這麼說,難道每一件天意都能推算出來,而要以不能推測天意來問責的話,這恐怕就強人所難了吧?”
“夠了!”
朱祐樘抬手打斷了下麵的爭論,“朕可以革秉寬在都督府和朝中的官職,但朕敢問你們一句,若是如此之後,各地再發生什麼天災人情,還有人給朕示警嗎?”
白昂道:“有欽天監,此乃其職責範圍之內。”
“那若是有下一次天災人禍,欽天監推算不出呢?”朱祐樘質問道。
這次連白昂也不好回答了。
吳昊能裝逼一回,把幾天後的雹災給推算出來,誰都知道這老小子是超常發揮,下次還指望他跟張周那樣一張嘴開了光……這不叫強人所難,這叫不識大體。
作為事件另一位“關鍵當事人”的張懋走出來道:“陛下,可以不必令萊國公回鄉省親,讓他留在京師,隨時給推測天意。”
朱祐樘冷冷道:“既要革他的職,還讓他給推測天意。你們有這臉,朕沒有!”
張懋道:“可以留他在欽天監內。”
朱祐樘瞪著張懋道:“所以你認為,秉寬的能力僅限於在欽天監當個監正,這就是朕一向所推崇的任人唯賢是嗎?”
“呃……”張懋看出皇帝生氣了,灰溜溜退回去。
朱祐樘抬頭看著在場所有大臣,語氣中帶著質問,甚至帶著幾分殺意道:“朕再問你們一句,是否以後天下各處再發生什麼災情,你們還會將此歸罪於秉寬,繼續給朕施壓,讓朕來降罪於他呢?”
屠滽好似是忠臣一般,直接跪下來道:“陛下,方士之言不可信啊!”
朱祐樘道:“就算你們認為秉寬之前所說的話是方士之言,但問你們,哪次他說錯了?又有哪次是他誤國了?”
屠滽道:“奸臣當道,動搖國本。”
朱祐樘問道:“那秉寬是奸臣,李廣也是奸臣,之前跟李廣往來,給李廣送禮的那些人又是什麼人?奸臣中的奸臣?事情才過去不到兩年,你們不會以為朕年老忘事吧?”
跪在那的屠滽本還想拿出死諫的姿態,聽到這話他身體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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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他才意識到。
李廣的事情,皇帝隻是沒追究,並不代表皇帝不知道,而當時賄賂李廣的人中就有屠滽,當時屠滽還被參劾,是被皇帝給硬生生保下來的。
皇帝此話一出,屠滽跪在那顯得很尷尬。
起來也不是,繼續說……就怕皇帝直接把當年的賬本甩在他臉上……令他進退維穀。
朱祐樘道:“朕要你們回答,是否將秉寬革職之後,以後再發生什麼災禍,無須人示警,還有再有什麼災禍還非要怪責到他頭上?”
皇帝此時近乎已是在盛怒之下問出的此問題。
在場大臣其實可以理解。
現在皇帝是被他們逼著,必須要“懲罰”張周,而懲罰方式就是以天降雹災,將張周革職還鄉,這顯然不是皇帝的意願。
皇帝既然被迫做出如此的妥協,為的是平天下悠悠之口,那大臣也必然是要說點什麼……
左都禦史閔珪走出來道:“陛下,若再有天災,也必定是上天警示,也必因張周而起。”
“啊?”
這話出口,在場文臣武勳也聽懵了。
好家夥。
在你閔珪心中,無論張周在不在朝,反正以後有什麼天災人禍,一律往他頭上賴就行了是吧?
這簡直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為了黨爭而黨爭,簡直叫不講理。
皇帝都已經答應把張周革職還鄉了,還是有人要把張周“置於死地”啊。
朱祐樘聞言不怒反笑,隻是笑容有些淒涼,道:“諸位卿家,朕也覺得有趣,是否秉寬人離開京師,明天這奉天殿的大殿踏了,責任在他身上?後天太廟起火了,也怪秉寬?大後天江南水災,也是他的罪責?哈哈……你們是不是說,甚至朕殺了他,把他埋在土裡,以後再有什麼天災人禍,朕也要將他挫骨揚灰?可真到那時候,還有天災……連灰都找不到了,朕再怎麼怪他?”
這話就深具憤怒之意,而且是那種君臣不容的羞惱。
如果不是朱祐樘好脾氣的話,或許當場就要直接爆發了。
閔珪也是鐵了心,跪下來道:“陛下,方士不可用!還請陛下明鑒!”
“回答朕的問題!”朱祐樘怒而起身道,“除非朕怎樣處置張秉寬,以後再有什麼災禍,你們才不會把此事怪罪到他頭上?”
閔圭咬牙道:“殺之!”
“啊!”
這次徹底是朝野嘩然。
這其實讓朝中大臣意識到,很多人覺得,跟張周是一山不容二虎,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能攻擊張周,也是非把張周逼死不可。
朱祐樘立在那,一臉冷峻之色道:“那以何理由?”
“天意!”閔珪高聲道。
“好。”朱祐樘突然看著一旁的蕭敬道,“昨日雹災,有死傷的報告嗎?”
蕭敬道:“回陛下,因為提前預警及時,並未有人死傷的彙報。莊稼損失倒不少……”
此時的蕭敬,也沒想到閔珪居然這麼絕,但他隱約之間還是想幫閔珪說句話的,意思是昨天的災情損失還是很大的,也是天災。
朱祐樘道:“昨天的天災沒有任何人死傷,你們卻讓朕以此來殺了示警的秉寬?”
“陛下!”戶部尚書周經急忙走出來道,“示警的乃是吳昊。”
“是嗎?”
朱祐樘厲聲道,“傳吳昊上殿!”
在場眾大臣一聽這話,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
用不多時,吳昊就被錦衣衛給拎上來了,吳昊見到皇帝直接跪地道:“臣吳昊參見陛下。”
朱祐樘道:“朕問你,昨日的雹災,是你推算的嗎?”
“不……不是……是萊國公……”吳昊這會有點生無可戀。
我這都招誰惹誰了?
在場大臣這下都呆若木雞了,當然少數人也是提前從傅瀚和屠滽那得知消息。
朱祐樘問道:“那朕問你,他為何不自己上報,而將此事告知於你?”
吳昊道:“那日萊國公來訪,說是朝中諸多人參劾他,他也無心爭論辯解,便想回南京安穩過幾天清靜日子,還說準備找尋靈丹妙藥,以求能延年益壽……正好趁此機會……臣當時也不願,但他說……是陛下吩咐他如此所言。”
“陛下?”劉健也走出來。
這會劉健是不得不出麵了。
朱祐樘冷冷道:“是秉寬跟朕說,不想因為那些糟心事,引來朝堂的紛爭,朕才恩準他回南京,也是朕鬼迷心竅,覺得他回去或能找尋一下靈丹妙藥,連痘瘡他都能治,朕也是有長生妄念之人。誰曾想……你們非但不領情,還以他所示警之災,要將他置於死地!你們是想當亂臣賊子嗎?來人,將閔珪下詔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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