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再說一遍。”
內閣值房,劉健麵對程敏政對唐寅出兵之事的如實相告,顯得難以置信。
因為有關參劾唐寅的奏疏,剛聯名完畢並提交上去,卻在這會得知,唐寅在治軍上的渙散原來是“裝”出來的,他的目的竟然是麻痹韃靼人,也麻痹自己人,然後一舉帶兵進草原……
程敏政道:“出兵已有十二日,卻說連成國公事先都不知情,竟是在唐寅出兵六日之後才有消息傳出。”
“那陛下呢?”李東陽在旁問了一句。
程敏政搖搖頭,意思是他不知情。
劉健此時似乎大動肝火道:“上聽處負責大明軍機之事,難道對於三邊出兵的消息,竟也茫然無知?你們的差事是怎麼當的?”
這就好像是在攻擊程敏政,說程敏政為首的一群人都不稱職。
程敏政道:“出兵並非由朝廷所下達,就算是下達,也應該是陛下或是兵部直接下令,陛下已有許久未曾上朝,這關乎到軍政之事,內閣不知情,上聽處自然也不知情。”
李東陽急忙道:“克勤,也無須爭論,認真聽一下也好。”
大概李東陽也察覺到程敏政的逆反心理。
在這件事上,王鏊還是有些自豪的。
看我當初在江南選的學生……
解元張周、亞元唐寅,他們現在一個比一個牛逼,本來我還以為在唐寅身上看走眼了呢,誰知這貨竟也跟他師兄一樣喜歡玩陰的,竟來個暗度陳倉?
你唐寅在朝地位不如你師兄高,但玩得比你師兄還花。
劉健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倒不是說唐寅出征這件事是有多麼不可接受……關鍵在於,他也沒想到唐寅會出兵,以至於現在參劾的奏疏都已上了,竟在這時候讓他知道,原來參劾唐寅怯懦畏戰無能……都是他們鼠目寸光,也根本是子虛烏有。
這不就是在打他的臉嗎?
就在劉健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事時,李東陽倒顯得心平氣和道:“此事還有待商榷,貿然出兵又是在寒冬時節,就怕出兵也不會太順利。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劉健不由望向李東陽。
他似乎理解了先前李東陽為什麼會替唐寅說話。
並不是說唐寅這個人不可用,而是唐寅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潛質,那是一種跟朝中大臣不一樣的東西,而以前這種潛質隻存在於張周一人身上。
若是想製衡張周,甚至要擊垮張周,或許就非需要像唐寅這樣有特殊潛質的人不可。
……
……
在程敏政和王鏊出去之後。
李東陽也在善加開導劉健,並也提出一些解決方案。
“到底唐寅此舉乃未跟朝廷言明,就算參劾之內容有所偏頗,但大致上並無言過其實的地方,也不能說他先前的表現就是在隱忍,他更如同是看不到希望而荒馳了軍務。”
劉健道:“你先前怎能猜到他有後手?”
李東陽道:“我也形容不上來,這人……身上透著一股邪氣,我跟你提過,他不同於朝中任何一個大臣。”
“怎樣的邪氣?”劉健追問道。
“說不出來。”李東陽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你見到張秉寬每日的作為,大概就能理解唐伯虎了,二人似乎都無心於朝政,卻又在朝中胡來。二人又都似乎與世無爭,卻又大爭……你也不知他們究竟是裝的,還是本性如此。”
劉健道:“不爭……”
顯然從劉健的角度,是理解不了這種心態的。
李東陽歎道:“大概就是能力超群,卻又想著寄情山水吧。但迫於形勢,有些人是無法退出這朝堂的。就好像張秉寬,他自己想退,陛下也不會讓他走的。他到底是個道家修煉之人。”
劉健冷聲道:“我從不把張秉寬當道家人。”
“這是自然。”李東陽道,“通過科舉考出來的,雖然他連童生試都未應,但怎麼說也是鄉試、會試和殿試一步步考下來的,便是我文人中的一員。中堂你以文臣的品性去要求他,一點錯都沒有。”
“唐寅……該如何應付?”劉健不想去跟李東陽探討張周的功過是非。
他現在就想知道,先怎麼解決唐寅的事。
現在都已經參劾了,要是事情被揭發出來,朝中聯名參劾的那群人,將會有點身敗名裂的意思。
劉健道:“徒惹人笑話。”
李東陽無奈道:“那又能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唐寅……還是要參劾,畢竟他沒有按照規矩辦事,貿然出兵,這也是大忌。若是有意外,三邊的邊關要隘有危機,這責任他也承擔不起。”
該參劾還是要參劾,隻是要換個角度了。
不能說唐寅怯懦……
沒有哪個怯懦的人,能像唐寅這樣說出兵就出兵,甚至都不顧後路。
尤其是朝中當官的後路……
這是等著被人參劾,等著不容於世俗。
決心之大……世間絕無僅有。
劉健道:“與唐寅相比,王伯安或還能強一些……”
以前劉健看王守仁已經很不順眼了,現在跟唐寅一比,瞬間覺得王守仁順眼多了。
王守仁微笑道:“那就跟德輝好好說說,沒有隔夜仇,用伯安,好於用伯虎。”(本章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