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眼見這位氣場森嚴的老者如門神般擋在繪梨衣身前。
自然不會選擇自討沒趣,極為識相的轉腳步,繞開這片無形的“禁區”,連杯中搖曳的酒液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恭敬。
繪梨衣對眼前觥籌交錯的浮華景象很快失去了興趣。
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皺了皺,像是被過於濃烈的香水味熏到,隨即扶著沙發邊緣輕巧地站起身——她穿著一身與諾諾同款的、便於活動的黑色運動裝,褲腿側邊帶著醒目的熒光粉條紋,腳上是一雙乾淨的白色運動鞋,動作間帶著少女特有的利落感。
“怎麼了,繪梨衣?”上杉越幾乎是同步彈了起來,高大的身軀瞬間貼近女兒,低沉的聲音帶著全然的關切,如同最敏銳的雷達捕捉到她的任何動向。
儘管四周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嘈雜的談笑,繪梨衣那細若蚊蚋的回答,卻清晰地穿透所有喧囂,直接落進他的耳中:
“我想去找諾諾。”
“陳墨瞳小姐?”上杉越略一思索,目光銳利地掃過人群縫隙,回憶片刻後指向通往後台的通道口,“她好像往後麵工作間那邊去了。”
繪梨衣聞言,那雙清澈如琉璃的眼眸亮了亮,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轉身便邁開步子,運動鞋踏在光潔的地板上無聲無息,身姿輕快地朝著男更衣室所在的後方通道走去。
小小的身影在光怪陸離的光影中顯得格外醒目。
上杉越看著女兒的背影,眉頭習慣性地緊鎖。
他本意是不想跟過去打擾——畢竟諾諾他還是信得過的。
然而,目光掃過周圍那些衣著光鮮、眼神像狐狸般在繪梨衣身上若有若無打轉的牛郎們,一股老父親特有的、近乎杯弓蛇影的憂慮瞬間攫住了他。
“不行不行,這些家夥……萬一哪個不長眼的湊上來帶壞我寶貝閨女……”心裡嘀咕著,他立刻邁開大步,像個忠誠又憂心忡忡的巨型保鏢,亦步亦趨地緊緊跟上繪梨衣,那架勢仿佛要把所有潛在的“汙染源”都隔絕在三米開外。
就在通道拐角處,上杉越父女與剛剛與換上戰袍的愷撒等人迎麵撞了個正著。
看著眼前這幾位的“盛裝”扮相——愷撒·加圖索赫然換上了一身剪裁極其合體的深紫色絲絨西裝,內搭黑色絲綢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袖口處露出精致的法式襯衫袖扣,在昏暗光線下,那紫色絲絨泛著奢華內斂的光澤,將他挺拔的身材和貴族氣質襯托得淋漓儘致;
芬格爾那身亮紫色浴袍依舊騷包奪目,腰間帶子係得鬆鬆垮垮;
楚子航則頂著那頂標誌性的藍色假發,麵無表情如同超模——上杉越的嘴角難以抑製地抽搐了一下。
饒是他見慣風浪,也被這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畫麵噎得頓了一瞬,眼神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疑惑和一絲“你們在搞什麼名堂”的審視:“你們這是……?”
愷撒永遠是人群中最坦然的那一個。他非但沒有絲毫窘迫,反而姿態舒展地調整了一下西裝的領口,像在整理一件高定禮服,俊美的臉上帶著理所當然的笑意,聲音磁性而清晰:“顯而易見,牛郎啊。工作需要,上杉先生。”
旁邊的芬格爾也是第一時間點頭附和,搓著手,臉上堆起諂媚又市儈的笑容,補充道:“就是就是!愷撒會長說得對!這裡的富婆們出手那叫一個闊綽,小費嘩嘩地來!”
他做了個誇張的數錢手勢,眼睛放光,“賺錢嘛,不寒磣!來錢快才是硬道理!”他試圖用“經濟效益”來合理化這身令人眼瞎的裝扮。
但很顯然上杉越在乎的是這些嗎?
顯然不是。
看著他們一個個小黃毛的模樣,嘴角都不由自主抽動。
“昂熱!”上杉越心底咬牙切齒地蹦了出來,伴隨著洶湧的怒火,“這個為老不尊的老混蛋!瞧他教出來的好學生!這做派,這審美……果真是一位位得了他的‘真傳’!把卡塞爾學院的精英都帶成什麼德性了?!開牛郎店?!還穿成這樣?!”
上杉越隻覺得額角青筋都在突突直跳,內心翻騰著對遠在萬裡之外的老校長的強烈控訴和鄙夷,仿佛眼前這幾位辣眼睛的造型,就是昂熱“教育理念”活生生的罪證。
就在上杉越內心正上演著對昂熱校長狂風暴雨般的“道德審判”時,愷撒那帶著磁性、卻在此刻聽來格外刺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上杉先生,你們來後台這邊是……?”
上杉越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住心頭那口對“昂熱流毒”的惡氣,目光落在身邊的女兒身上,語氣恢複了平日的低沉,實話實說:“繪梨衣想找諾諾。”他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之前我看到陳墨瞳小姐往這邊來了,就帶她過來看看。”
“哦,這樣。”愷撒恍然,隨即露出一個理解在上杉越看來或許是“職業化”)的微笑,“她們在更衣間裡還有點‘事’,估計還得再忙活一會兒才能出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緊閉的門簾,顯然是暗示裡麵路明非的“女裝改造”尚未完成。
繪梨衣一直安靜地聽著。
在愷撒話音落下的瞬間,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的期待光芒明顯黯淡了一下,像夜空裡驟然熄滅了一顆小星星,隻留下一點微弱的餘燼。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那聲音細弱得幾乎被通道裡殘留的音樂餘波淹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然而,這失落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很快,那點微弱的星火又重新亮了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純粹和堅定。
她沒有吵鬨,也沒有追問,隻是微微歪了下頭,像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然後,她無聲地、目標明確地走到通道角落——那裡光線相對昏暗,隻有牆壁上一盞應急燈投下微弱的光暈。
她選了一塊乾淨的地板,也不嫌冰冷,就那麼屈膝坐了下來。纖細的雙臂環抱著膝蓋,背脊挺得筆直,小腦袋微微低垂,視線專注地投向更衣室那晃動的門簾方向,仿佛一尊凝固在等待中的、安靜又執拗的小小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