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這個詞像一枚炸彈,瞬間在指揮室內引爆了各種情緒。
張小霞淚眼模糊,心疼得無法呼吸,但理智卻在飛速運轉。
林婉如的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
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霞姐,冷靜。事情沒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吉米皺著眉頭,他最見不得這種婆婆媽媽的分析,救人要緊,哪來那麼多顧慮?
“你們有沒有想過,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裡,‘媽媽’這個詞,意味著什麼?”
林婉如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孩子們長期遭受精神控製和情感剝奪,他們對外界的認知已經完全被扭曲。現在,我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救贖。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很可能會將‘救贖者’與‘母親’的形象強行綁定。”
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如果張小霞現在接受了這個‘媽媽’的身份,一旦我們成功救出他們,後續的分離,就會對他們造成二次創傷,甚至比他們現在所遭受的還要嚴重!這是一種‘替代依戀’,一旦形成,很難消除。”
吉米不耐煩地揮揮手:“我說林醫生,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現在是特殊情況!我們是要救人!難道要因為你說的這些,就眼睜睜看著那些孩子在地獄裡受苦?”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婉如提高了聲音,“我是說,我們可以用更合適的方式去引導他們。比如,我們可以用‘姐姐’,或者‘朋友’這樣的稱謂,來代替‘媽媽’。這樣,既能讓他們感受到溫暖,又能避免後續的依戀問題。”
張小霞沉默了。她知道林婉如說得有道理,但……
“如果,‘媽媽’是她唯一理解的安全詞呢?”張小霞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如果,那是她黑暗世界裡唯一的光呢?我們有沒有權利,剝奪她這一點點的希望?”
她看向林婉如,眼神堅定:“我知道會有風險,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失望。如果‘媽媽’這個詞,能讓她感到安全,能讓她願意相信我們,那麼,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爭論還在繼續,但張小霞的心意已決。
她必須儘一切努力,給那些孩子帶去希望,哪怕隻是一點點。
深夜,控製室內一片寂靜。
隻有屏幕上閃爍的微弱光芒,和電子儀器發出的嗡嗡聲。
瑪雅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她站在輪崗圖前,瘦小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指著輪崗圖上的東側通風井,又用手指比劃著。
她的動作很慢,很小心,似乎生怕打擾到其他人。
吉米注意到了她,走了過去,蹲下身子,耐心地問道:“瑪雅,你想說什麼?”
瑪雅抬起頭,她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輪崗圖,然後,她用手勢比劃著:周三淩晨,守衛換班的時候,會有兩個人抽煙,他們會背對著監控的盲區。
吉米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瑪雅,聲音有些顫抖:“你是說……你記得?”
瑪雅點了點頭。
她又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通風井,最後,她用手勢比劃了一個“出去”的動作。
吉米震驚了。
他完全沒想到,瑪雅竟然還記得當年被帶出時的路線!
而且,她竟然記得如此精確!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立刻叫醒了程雪,將瑪雅提供的信息告訴了她。
程雪立刻調整突襲方案,決定利用瑪雅提供的盲區,進行一次微型無人機偵查。
微型無人機將攜帶呼吸麵罩和熒光標記貼紙,趁著90秒的監控盲區,射入通風管道,為後續的營救,標記出安全的路徑。
然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托馬斯·貝爾,氣象工程師,站在巨大的數據屏幕前,臉色凝重。
“情況不太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低沉,“我分析了近期的地下氣流數據,發現沙層含水量異常升高。如果強行爆破通風井,很可能會引發塌方。”
“那怎麼辦?難道要放棄嗎?”吉米急了,好不容易有了希望,難道又要眼睜睜看著它破滅?
托馬斯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們可以利用沙暴夜的強風壓差,從外部製造‘氣流牽引’,讓輕量設備順風滑入。”
他指著屏幕上的氣流圖:“我們改裝無人機的螺旋槳為折疊式,外覆吸音塗層,確保穿越時無噪音泄露。這樣,就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風險。”
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但也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張小霞知道,時間緊迫,他們必須儘快行動。
但她總覺得,事情還沒有那麼簡單。
那些孩子被困在地下,遭受著非人的折磨,他們的心理狀態,究竟是什麼樣的?
她必須找到一個真正了解他們的人。
她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