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裡,程雪指尖飛舞,將最後一段震動波形穩定下來,有六個字如鯁在喉,讓空氣都變得粘稠。
“我想見見姐姐……”她重複著,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重地落在每個人的心頭。
林婉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打破了沉默。
“這不是單純的要求見麵,”她的目光銳利而冷靜,“是在請求確認。她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太久沒有得到確定的東西了。她需要知道,這個所謂的‘姐姐’,不是又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不是又一次轉瞬即逝的幻覺。”
張小霞緩緩轉頭,凝視著身旁的瑪雅。
她的眼神裡帶著詢問,帶著信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你願意……做她的姐姐嗎?”
瑪雅的目光落在自己那雙曾經在通風管道內留下血痕的手上。
那雙手,曾觸摸過絕望的冰冷,也曾渴望抓住救贖的光芒。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吉米開始焦躁地踱步,久到程雪再次檢查了一遍線路,久到托馬斯調整著氣象數據的模型。
終於,她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而溫柔。
“我見過鐵門後的黑夜……”她低聲說,仿佛在對莉亞,也仿佛在對自己承諾,“……我可以告訴她,光,是怎麼來的。”
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團隊麵臨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不觸發對方監聽係統的前提下,傳遞真實可信的信息。
任何電子影像的傳遞,都如同在黑暗中點燃火把,瞬間暴露他們的位置。
程雪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折中方案,一個聽起來近乎瘋狂的想法。
“我們可以用低頻震動模擬聲紋圖像,”她語速飛快,眼神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將瑪雅的照片轉化為點陣式的脈衝信號,然後通過貼附在通風井壁的震動貼片,將這些信號‘刻’進岩層。”
“刻進岩層?”吉米皺緊了眉頭,他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岩石又不是顯示屏!就算刻進去了,她怎麼‘看’?”
“莉亞不同於常人。”林婉如解釋道,“她長期生活在黑暗中,觸覺感知已經高度發達。她可以用手掌‘讀’出細微的輪廓,就像盲人摸讀盲文一樣。”
托馬斯立刻明白了程雪的意圖,他開始飛快地在電腦上敲擊著代碼,配合著設計間歇性的微震序列,以避免持續的震動引發對方的警覺。
“我們需要精密的計算和控製,確保震動的頻率和強度都在安全範圍之內,既能傳遞信息,又不會引起警報。”
吉米仍然持懷疑態度。
“這太冒險了!我們是在給她希望,還是在讓她更絕望?如果她滿懷期待地‘看到’了瑪雅,但最終我們卻無法帶她離開,那對她來說,豈不是更大的打擊?”
張小霞走到吉米麵前,她的眼神平靜而堅定,仿佛已經看穿了他的擔憂。
“她不是在等救援,吉米,”她輕聲說,“她是在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她需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她,還有人在乎她,還有人願意為她付出努力。如果我們連這點希望都不敢給她,那我們和鐵門內那些冷漠的人,又有什麼區彆?”
吉米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張小霞堅定的眼神,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
他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轉過身去,不再反對。
瑪雅走到程雪麵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一段話,遞給了她。
“把我的聲音也刻進去,程雪。就說我每天早上醒來,都會摸一摸窗台上的陽光。”
程雪接過紙條,點了點頭,開始著手進行信號編碼。
她將瑪雅的照片和聲音都轉化成了複雜的震動序列,力求在有限的物理條件下,傳遞出最真實、最溫暖的信息。
團隊選擇在沙暴減弱的淩晨時段投放這些信息。
托馬斯利用風壓差驅動氣溶膠屏蔽裝置,在通風井附近形成一道臨時的屏障,掩護著震動貼片沿著舊有的裂隙,悄無聲息地滑入預定的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控製室裡的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據,等待著莉亞的回應。
三個小時後,監測係統終於捕捉到了異常信號——在b區鐵門附近,出現了一陣極其微弱的震動。
程雪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有反應了!莉亞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