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灼恢複了些力氣,便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她驚訝地挺直了身體,
常年累月被一片混沌的黑暗包裹的天空一點點染上了鮮亮的深藍色。而天與地的交界處扭曲變幻。古色古香的樓房,街景從視野的儘頭開始一點點消散。
“他們成功了!”欣喜的笑容染上了眉梢,卓灼興奮地轉過頭,卻看到原本靠在對麵牆邊的文英正從下半身開始,一點點化作黑氣向著窗外飄去。
她消散的速度很快,卓灼不過一愣神的功夫,她便隻消散到了肩膀。文英很鎮定,雙眼亮亮的,嘴唇張合正要說些什麼。卓灼慌張地撲過去,已撲了個空。
“不是說要殺了我嗎?”卓灼狼狽地趴在地上,喃喃說道。悲傷的情緒在心中湧動,眼眶卻一片乾澀。
她好難過啊,卻早已經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在得知對自己許下嫁娶之諾的男人已經戰死的消息的時候;在發現自己偷藏起來積攢多年,想做嫁妝的銀錢全部被爹爹和哥哥偷光的時候;在察覺自己的舞鞋被其他的姐妹動了手腳的時候;在她無意識地在樓裡飄蕩,卻被樓裡的媽媽找來的半吊子道士施術,硬生生變成了惡怨纏身的地縛靈,永遠被困在這個她一直想逃離的地方時候;在她每月不得不重複自己的死亡,卻被關忠鵬帶著一大群鬼圍觀起哄,嘲笑踐踏的時候……
一次又一次,每次她都以為已經痛到極處,然而,總會有更令她絕望的事情會發生……
“彆這副表情,都不好看了。”一道影子落下來,男人清朗的笑聲自上方傳來。卓灼緩緩轉過臉,蓄滿哀傷的眼中映出了林堔帶著戲謔的溫柔眉眼。
洛陽一劍拍飛了一個撲向自己的斷頭鬼,卻不小心踩到旁邊一隻鬼拖在肚子外麵的腸子,腳底一滑,向著一隻瘦骨嶙峋,眼眶青黑的鬼撲去。他心道不好,卻已經控製不住身體的去勢了。就在他即將和同樣麵露惶恐的餓死鬼親密接觸的時候。他覺得腰間一緊,身體一輕,被一股力量臨空帶起,遠離了鬼群。
當他穩穩地站在依然懸空翹起。離地麵足有兩米多高的水泥坡道上,纏在他腰上的水泥觸手自動鬆開,縮回了地下。
“呆著。”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坡上的黑衣男人這樣說道。
“可是…”洛陽遲疑地看坡下,依然有源源不斷的鬼眾正向著他們的方向湧來。
“所有的鬼民聽好了!”一個洪亮的男自空中傳來,如一記悶雷響徹了整個陰陽界:“所有結界內的鬼民請注意,地府人口普查科的工作人員已經在結界出口等待,請主動移步進行信息登記!配合從寬,抗拒,哼,如果你想死得更透一點,可以試一試。重複一遍!地府人口……”
鬼群開始騷動起來。他們紛紛停下來手裡的動作,麵麵相覷。有心細的已經發現了周圍的變化,明白大勢已去,便老老實實按照那聲音的要求,向著結界的出口走去。也有認不清形勢,自以為還能逃脫升天的,則朝著彆的方向跑開,很快的,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鬼群們就一哄而散,走了個乾淨。
洛陽看得目瞪口呆。他噓了口氣,坐了下來,卻感覺到地麵突然向下陷落。他沒有防備,身體一晃差點栽倒。而坤元已經自顧自起身走了。
“喂喂,你去哪裡啊?”洛陽忙急步跟上去。隻見街道的儘頭突然出現了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人。
他們個個麵無表情,過分慘白的臉色配上失血的嘴唇,顯得格外不像活人。事實上,他們也不是,他們出現得悄無聲息,連走起路來也沒有一點聲響。洛陽眼見著那二十幾個黑西裝轉眼間已經從街道儘頭到了近前。為首的範十七對著坤元笑容滿麵地拱了拱手。說道:“小兄弟辛苦了,惡業池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替在下向那位大人問聲好。”他清楚坤元不愛說話的性子,打完招呼就利索地帶著手下離開了。獨留下再次目瞪口呆的洛陽。
捉鬼雖然目前是洛陽的兼職,但他身為正一教第五十七代長孫,接觸黑無常的機會比普通的修士自然是高一些的。但是,黑無常給他的刻板印象一直是高冷,古板,不通人情的形象,從未見過有這樣熱情的時候。而且還是對著全程冷臉不說話的坤元。
然而,沒等他多想,回頭卻發現坤元已經走出了老遠一段距離,忙大喊著:“喂,等等我呀”急匆匆追了上去。
“主人,地府那邊我聯係好了。他們馬上會派足夠的人過去。放心好了。對了,您還好嗎?天快亮了,我不方便出去。要不咱們視個頻?”
星羅果斷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邵宸極。休彌留下的封印解除後,手機已經有了信號。但是交代完所有後續的星羅卻依然繃著臉,似乎心情不佳。原因便是她剛讓季誠幫忙探查了一下界內的情況,並沒有發現小白狐的蹤影。
忙活了半天,最終卻隻是為地府人口普查科的那些家夥衝了一波業績?她覺得簡直是晦氣。
她悶悶的掏出了一張符紙和畫符工具,開始畫符。
“這是幻陣嗎?為什麼還要畫這個?”邵宸極好奇地問。
筆尖頓住,再落下時卻落在了錯誤的地方。極少會畫錯符的星羅眼中泛起異樣的波動。她撕掉黃紙,再次抽出一張,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你也懂陣法?”
邵宸極似乎沒有注意她的異常,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上次看你把林崢延的媽媽困住時,畫的圖案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