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磚的幽光順著鞋尖漫上來,像有生命的溪流。
我攥緊發燙的青銅碎片,能感覺到紋路裡滲出細密的靈氣,正順著指縫往掌心鑽。
小桃的手在我掌心裡汗津津的,王二牛的護心鏡在腰間撞出輕響——我們踩著那縷琴音的尾調,一步一步往殿內挪,直到腳下的青玉突然發出\"嗡\"的震顫。
抬頭時,我差點撞進一片雪色廣袖裡。
那是個穿月白道袍的男人,發間束著青玉冠,眉目如被晨霧洗過的遠山,正垂眼盯著我,眼神像深潭裡的月光。
他出現得太突然,連淩風的劍都沒來得及出鞘——剛才還空無一人的殿心,此刻竟多了座白玉台,他負手立在台上,腳邊浮著七盞青銅燈,燈芯是活的,吐著幽藍的火舌。
\"你是...\"我後退半步,擋住身後的小桃。
\"空靈。\"他開口時,七盞燈同時明滅,\"此殿核心,藏著上古星隕時留下的真意。
百年間,試過八百零三人,能走到此處的,你是第十七個。\"
淩風的劍\"錚\"地出鞘:\"前輩既守著這遺跡,該知我們不是來破壞的。\"
\"破壞?\"空靈仙人指尖掠過燈盞,最左邊那盞突然炸開團黑霧,\"他們要的是傳承,你們要的是秘密——本質上,都是貪。\"黑霧裡浮起半張人臉,是之前死在機關裡的散修,正咧著血嘴衝我笑,\"但真正能揭開秘密的,不是貪念,是本心。\"
他話音未落,我腳下的青玉磚突然塌陷。
不是物理的塌陷,是幻境。
我眼前的王二牛突然變成了血煞老人的模樣,舉著帶血的匕首刺向小桃;周仙子的帕子滲出血來,滴在地上變成青麵鬼手;連淩風的劍都調轉了方向,劍尖抵住我的咽喉,他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交出青銅碎片,否則殺了你。\"
\"這是幻境!\"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裡炸開。
疼痛讓視野模糊了一瞬,但再睜眼時,王二牛正漲紅著臉揮拳砸向空氣,小桃抱著頭尖叫,周仙子的帕子好好攥在手裡,隻是她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淩風的劍仍在鞘中,此刻他單膝跪地,額角滲血,顯然也在和幻象搏鬥。
\"心有執念,便困於執念。\"空靈仙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那箭雨測的是破局的狠勁,這幻境測的是守心的定力。
若連自己的道心都守不住,又如何擔得起星隕真意?\"
我攥緊青銅碎片,燙得幾乎要鬆手。
碎片上的星圖紋路突然亮了起來,在掌心投下淡金色的光,像根細針紮進我混沌的腦海——前塵往事突然翻湧:穿越前在圖書館熬夜抄古籍的寒夜,剛到修仙界被嘲笑\"廢柴\"時躲在柴房抹的眼淚,溫塵第一次遞給我療傷丹時那聲輕得像羽毛的\"拿著\"。
\"我要的不是傳承。\"我對著虛空喊,聲音被幻境裡的鬼哭狼嚎撕得粉碎,\"我要的是弄清楚,為什麼穿越而來的我,會帶著這碎片;為什麼這遺跡的星圖,和我前世看過的星象圖分毫不差;我要的...是真相。\"
青銅碎片突然爆發出灼燙的光。
幻境裡的血煞老人、青麵鬼手、淩風的\"殺招\"同時消散,小桃撲進我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二牛抹了把臉,護心鏡在他懷裡撞得哐當響:\"奶奶的,老子剛才看見我娘了,說我偷她煮的雞蛋...\"
\"道心可鑒。\"空靈仙人的聲音裡終於有了溫度,他抬手召回七盞燈,\"你過了第一關——\"
\"慢著!\"
這聲斷喝像炸雷劈開殿頂。
我轉頭時,血煞老人正從殿門的陰影裡鑽出來,他半邊臉纏著帶血的紗布,另半邊臉上爬滿青黑的血管,手裡提著柄滴著黑血的骨刀;他身後跟著個穿玄色大氅的男人,麵容隱在陰影裡,隻有一雙眼睛紅得像燒紅的炭塊——是幽冥鬼王,我在古籍裡見過他的畫像,額間那枚骷髏印記不會錯。
\"好個守寶的老東西。\"血煞老人舔了舔骨刀,\"老子追這遺跡追了三百年,豈能讓個小丫頭片子摘了桃子?\"
幽冥鬼王的大氅無風自動,他抬手間,殿外湧進成片的鬼霧:\"星隕真意能助本王突破鬼仙,誰也彆想攔。\"
空靈仙人的道袍無風翻卷,他指尖掐了個法訣,七盞青銅燈突然拔高,化作七柄光劍懸在頭頂:\"此殿重地,豈容爾等撒野?\"
光劍與鬼霧相撞的轟鳴裡,我看見血煞老人的骨刀劈向空靈仙人的後背——他竟用了分魂術!
而幽冥鬼王的鬼霧已經裹住了白玉台的基座,正在啃噬台柱上的上古符文。
\"師姐!\"小桃拽我袖子的手在抖,\"我們怎麼辦?\"
我看著掌心仍在發燙的青銅碎片,又看了眼被鬼霧纏住的同伴們——淩風正揮劍斬鬼霧,卻被血煞老人的分魂術逼得節節敗退;王二牛舉著護心鏡去砸鬼手,護心鏡上已經多了道裂痕;周仙子念著清心咒,可她的帕子早被鬼霧染成了灰黑色。
更糟的是,剛才破幻境時消耗的靈氣還沒緩過來,我試著結了個聚靈訣,隻覺得丹田空得發疼。
\"退到我身後。\"我把小桃往懷裡攏了攏,青銅碎片貼在胸口,燙得皮膚發紅,\"撐住,一定有辦法...\"
\"蕭姑娘!\"
青蓮仙子的聲音突然從鬼霧裡傳來。
我抬頭,看見她正站在殿門處,懷裡抱著那隻裂了細紋的玉鐲。
她的發絲散了大半,裙角沾著血,但眼睛亮得驚人——她抬手按在玉鐲上,鐲身的裂紋裡滲出淡青色的光,像條細蛇鑽進了鬼霧裡。
鬼霧頓了頓,竟有幾分要散的跡象。
\"我...我師父說過,這玉鐲是引靈陣眼的殘器。\"青蓮仙子的聲音發顫,她又按了按玉鐲,裂紋裡的光更亮了些,\"或許能...能幫你們...\"
可不等她說完,幽冥鬼王的鬼霧突然暴漲,裹住了她的腳踝。
她驚呼一聲栽倒,玉鐲滾到我腳邊——裂紋裡的光暗了下去,像被什麼東西掐滅了。
我彎腰撿起玉鐲,能感覺到裡麵殘留的靈氣正順著掌心流逝。
抬頭時,血煞老人的骨刀已經劈到了空靈仙人麵前,幽冥鬼王的鬼霧正啃噬著最後一根台柱。
而我們,還困在這越來越濃的鬼霧裡。
青蓮仙子的驚呼聲像根細針紮進我耳膜。
我看見鬼爪的指甲泛著青黑的光,離她咽喉不過三寸——她的脖頸已經滲出血珠,像串碎珊瑚綴在鎖骨間。
\"小清!\"我喊她的小名,這是她前日在篝火邊讓我叫的。
玉鐲在掌心跳得厲害,殘餘的靈氣順著脈絡往指尖竄,我想起她遞玉鐲時說\"我師父說這是引靈陣眼\",想起她給小桃包紮時手指的溫度。
鬼霧裡突然冒出股清甜的茉莉香,是她腕間的香包,我抓著玉鐲的手猛地收緊。
青銅碎片在胸口燙出個紅印子,那股熱流突然順著玉鐲的裂紋鑽了進去。
玉鐲\"哢\"地一聲,裂紋裡爆出刺目的青光,像把利刃劈開鬼霧。
幽冥鬼王的鬼爪被青光灼得滋滋冒氣,他尖叫著縮回手,鬼霧竟被撕開條一人寬的通道。
\"抓住我!\"我撲過去拽住青蓮仙子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腕骨硌得我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