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仙友這話說得蹊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穩,像是有人替我把發抖的聲帶抽走了,\"上月萬毒窟丟了三壇蝕骨散,前日鏡花穀的引魂鈴被熔成廢鐵,這些事,莫不是也和暗月無關?\"我摸出清微師姐的玉牌,舉到他麵前,\"您看這血紋,從蒼梧島到萬劍閣,十七家仙門的命脈全在暗月的毒網裡。
若真等他們把網收緊了——\"我頓了頓,讓玉牌上的血痕在燭火下泛出妖異的紅,\"您覺得,暗月會先捏碎誰的喉嚨?\"
殿內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趙仙子突然鬆開我,踉蹌著撿起地上的玉牌,她的袖擺掃過魔影的靴麵,像在躲什麼臟東西:\"蕭仙子說得對!
我蒼梧島主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莫要讓暗月看笑話"——我們若再爭門戶高低,才真遂了他們的願!\"
魔影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突然伸手,指尖幾乎要戳到我鼻尖:\"蕭瑤,你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小修士,憑什麼...\"
\"憑她手裡有十七家仙門的血證。\"溫塵的聲音像塊淬了冰的鐵,直接砸在魔影話頭上。
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左側,玄色廣袖垂落如瀑,腰間的斬月劍微微震顫,劍鳴混著他的話音,在殿內蕩出回音,\"更憑我溫塵,願以仙尊之位作保——這同盟,護的是每一家的山門。\"
孫長老的手指終於停了。
他撚著胡須抬頭,目光在溫塵腰間的仙尊令和我手中的血玉牌上轉了兩圈,忽然輕咳一聲:\"小友說得在理。
若真能保萬劍閣周全...\"
\"保周全?\"魔影猛地甩袖,帶翻了身後的茶案。
青瓷碎片飛濺,有塊擦過我耳垂,火辣辣的疼。
他的臉在燭火下忽明忽暗,刀疤像條活過來的蛇:\"你們可知同盟要立規矩?
要交布防圖!
要共享丹藥!
要把自家弟子的命,拴在彆人的褲腰帶上!\"他突然笑起來,笑聲像夜梟叫,\"蕭瑤,你敢說自己沒私心?
溫塵,你敢說這同盟不是你擴張勢力的幌子?\"
我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暗月的人最會挑人心底的刺——孫長老剛才鬆動的眼神又緊了,幾個小仙域的代表交頭接耳,隱霧山劉掌事原本舉著的手,慢慢垂到了桌下。
\"魔影仙友既然質疑規矩,那我們便定更細的規矩。\"李特使突然開口,茶盞終於停在他掌心。
他用帕子擦了擦袖口的茶漬,笑得像春風拂過湖麵,\"不如先試個小合作?
比如...暗月最近在青嵐鎮搞蠱毒買賣,各家派三五個弟子,跟著蕭仙子和溫塵去端了那處據點。
成了,說明同盟有用;敗了,權當交個教訓。\"他轉向孫長老,\"孫兄,您看這法子可中?\"
孫長老摸了摸下巴:\"青嵐鎮離萬劍閣不算遠...若真能端了暗月的窩,倒也不虧。\"
趙仙子立刻點頭:\"我蒼梧島派十個弟子!\"
劉掌事眼睛亮了:\"我隱霧山有馴獸師,能探毒霧!\"
魔影的臉青了又白。
他盯著眾人逐漸熱絡的討論,突然甩袖走向殿門:\"你們要當冤大頭,我不奉陪!\"靴底碾碎最後一片瓷片,\"但先說好——出了岔子,可彆來求我!\"
\"慢走不送。\"溫塵淡淡道,目光卻始終鎖著魔影的背影,直到那道墨色身影消失在晨霧裡。
我鬆了鬆攥得發麻的手心,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溫塵的手指已經悄悄勾住了我的尾指。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繭子傳來,像團不會燒傷人的暖火。
\"那就這麼定了。\"李特使拍板,\"三日後卯時,青嵐鎮外十裡亭集合。
蕭仙子、溫塵仙尊牽頭,各家派代表。\"他轉向我,眼裡浮起些意味深長的笑,\"蕭仙子,可要給咱們爭口氣?\"
我剛要應下,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竹——玉清派來的傳信弟子——撞開殿門,膝蓋重重磕在紅毯上:\"蕭...蕭仙子!
山門外...山門外有二十多個黑影,裹著黑鬥篷,往這邊來了!\"
我的心\"咯噔\"沉到穀底。暗月的人來得這麼快?
溫塵的手指瞬間收緊,斬月劍\"嗡\"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殿內燭火都晃了晃。
趙仙子已經抄起了腰間的劍穗,劉掌事的馴獸袋在他懷裡簌簌直抖,連孫長老都站了起來,手按在桌下的佩劍上。
\"各位,\"我深吸一口氣,把發抖的聲音按進丹田,\"暗月既然怕咱們結盟,才會急著來攪局。\"我看向溫塵,他眼裡的冰碴子化了些,浮起團火燒似的光,\"溫塵,你去布防禦陣;趙仙子,帶蒼梧的弟子守東側偏門;劉掌事,讓你的靈貂去探探來者修為——\"
\"我這就去!\"趙仙子提劍衝了出去,衣擺帶起一陣風,把燭火吹得明滅不定。
溫塵握了握我的手,轉身時玄色廣袖掃過我的手背,像在說\"彆怕\"。
他走到殿門口又回頭,月光從他身後漏進來,把他的輪廓鍍成銀的:\"我在山門等你。\"
小竹還跪在地上,仰頭看我,眼裡閃著水光:\"蕭仙子,我...我去守後門!\"
\"好。\"我摸了摸他發頂,像摸小桃的腦袋,\"記得躲在影裡。\"
殿外的腳步聲更近了,混著粗重的喘息。
我望著案幾上還在冒煙的茶盞,突然想起小桃說過,青嵐鎮的破窯裡,她娘總把最後半塊餅塞給她,說\"攥緊了,彆讓風搶跑\"。
現在,我攥著十七家仙門的希望,而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