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祖放下了茶杯,溫潤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凝視著林昊。
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看清他道心最本質的模樣。
他臉上慣有的平和漸漸被一種極致的嚴肅與沉思所取代。
尤其是那句“世間若毀,仙山不過是無根之浮萍”
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他,以及一旁妃暄的心頭,引發了深深的共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良久,玄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了幾分:“守護之道…眾生之力…無根浮萍…”
他重複著這幾個詞,眼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芒,最終,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
“小友之道心之堅,見解之…銳利,實屬罕見。”
他頓了頓,語氣恢複了些許平和,卻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
“此事,關乎道統,關乎秘境未來,非老朽一人可決,需與宗主及其他幾位老友共議。”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變得深邃:“在此之前,小友可願隨老朽,去見一見本宗宗主?他對你,亦是好奇得很。”
“說不定你見了宗主後,也會有些機緣!”
林昊心中微動。
機緣?
“請!”他站起身。
玄祖在前引路,縮地成寸,瞬息間便已遠離那處清幽草廬。
林昊再次緊隨其後。
妃暄跟在最後,心緒仍因方才那場短暫卻激烈的理念交鋒而起伏不定,看向林昊背影的目光愈發複雜。
此行並未前往那些雕梁畫棟的宏偉殿宇,反而向著秘境更深處。
而是往一座看似尋常、卻靈氣氤氳得化不開的孤峰行去。
峰頂平滑如鏡,仿佛被無上偉力一劍削平,其上僅有一座古樸無華的青石殿宇。
殿門緊閉,其上沒有任何繁複裝飾,隻有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和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與整座山脈融為一體的道韻。
玄祖在殿門前停下腳步,並未通傳,隻是微微躬身,語氣平和地道:“宗主,人帶來了。”
“吱呀——”
沉重的青石殿門無聲地向內開啟。
露出一片深邃的空間。
門內並非想象中的金碧輝煌,反而異常簡潔、空曠。
大殿中央,僅有一個蒲團,蒲團上,端坐著一位身影。
那人身著與玄祖相似的麻衣,麵容模糊,仿佛籠罩在一層流動的水汽或星光之中,看不真切。
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同初生嬰兒,卻又深邃宛若萬古星空。
仿佛能洞徹世間一切虛妄,直指本源。
他隻是靜靜坐在那裡,卻仿佛是整個秘境天地的中心,無儘的靈氣與法則圍繞著他緩緩流轉、臣服。
林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瞬。
他的感知力在踏入殿門的刹那。
仿佛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深海。
浩瀚、磅礴,卻又不帶絲毫壓迫感,隻是一種純粹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存在”。
這是一個比玄祖更可怕的存在。
林昊瞬間做出了判斷。
千年仙山,果然不同凡響。
他體內力量悄然調整至隨時可爆發的臨界點,但表麵上依舊平靜無波,步入了大殿。
玄祖並未進入,隻是站在門外。
妃暄更是恭敬地垂首立於門外,不敢抬眼直視。
殿門在林昊身後緩緩閉合。
那模糊身影的目光落在林昊身上,林昊頓時感到一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
仿佛血肉、骨骼、靈魂、乃至與戰蟲的精神鏈接,都在對方那清澈目光下無所遁形。
“林昊。”
一個平和溫潤,卻仿佛直接響在林昊靈魂深處的聲音響起。
聽不出年紀,隻有一種曆經無儘歲月的滄桑與淡然。
“你先前與玄清論道,你所言‘守護’、‘眾生’、‘無根浮萍’,亦有幾分道理。”
宗主開門見山,沒有絲毫寒暄客套。
林昊微微頷首。
並未因對方的認可而露出絲毫得色,隻是平靜道:“宗主明鑒。”
宗主那模糊的麵容似乎動了一下,“你很有趣。身負蟲族傳承,走的卻不是純粹的血肉進化之路,精神念力磅礴而駁雜,卻又能統禦如一,更難得的是,你對法則的感悟…已至精通瓶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