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海生來了,一進院子,就癱倒在小凳子上,嚷嚷著:“可累死我了!”
一眼瞧見孩子們在吃槽子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嘟囔道:“這麼好的東西,給一幫小丫頭片子吃,太糟蹋了!”
這年頭重男輕女的概念頗為嚴重,尤其是在農村,海生自然不能免俗。
塗誌明又進倉房拿出一塊,遞給他,沒好氣地說:“給我閨女吃怎麼就糟蹋了?我看給你吃才是糟蹋,叫句乾爸都不會!”
海生臉皮比城牆還厚,笑嘻嘻地說:“你要是天天給我吃槽子糕,我就喊你乾爸!”
塗誌明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扯皮。
海生其實沒啥要緊事,就是哥倆有日子沒見有些想念了,過來找他嘮嗑打屁的。
“這段時間累死我了!”
海生咬了一口槽子糕,掰著手指念叨道,“隊裡現在放馬的人太少了,我爹、我姐夫、你、老陳、薑小海、馬二虎、王書記……這麼多人不去放馬割草,以前兩個人的活,現在一個人乾,從早上忙活到晚上,把我們都累完了。”
塗誌明一想還真是,割草全靠人工,人少了,活還在,可不就辛苦麼。
男人之間不需要安慰,海生訴苦也不是求安慰的。
這邊一說,那邊一聽就算完事兒,最好能一起罵兩句有個宣泄就更好了。
塗誌明跟著歎了口氣,罵道:“她媽的,這狗屁的世道!”
這一罵把海生鬨懵住了,自己隻是抱怨兩句乾活累,這怎麼還扯到世道上去了?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好嘛?
我說胯骨軸子,你說前門樓子,這差的也太遠了。
聽塗誌明還在罵:““讒臣當道謀漢朝,楚漢相爭動槍刀。高祖爺鹹陽登大寶,一統山河樂唐堯。到如今出了個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壓群僚。我有心替主爺把賊掃,手中缺少殺人的刀。”
海生……旱地裡劃船——這都哪是哪兒啊?
一群丫頭吃完槽子糕,就用壓水井壓水喝。
塗誌明也沒製止,這種沒受過現代工業汙染的泉水再乾淨不過了,比後世的礦泉水水質都要好。
喝完水,又開始在院子裡跳起了皮筋。
海生瞅了瞅道,“這麼一大群孩子在這兒鬨騰,你也不煩!”
塗誌明笑著道,“煩啥啊?你沒看見我閨女在裡麵多開心嗎?”
“有她們和我閨女玩兒,我是又輕鬆又安心。”
“彆以為小孩子不記事兒,小時候對他們的態度至關重要。”
“在誰那裡受了冷眼了,誰說了啥過頭子的話了,給誰好吃的沒給他了……這事兒他們能記一輩子。”
海生想了想,笑著道:“還真是!
我小時候,我奶有一回不知從哪兒弄來個蘋果,給我吃了沒給我姐,還說丫頭不配吃蘋果。
我大姐聽見了擱在心裡,和我奶奶從來都不親近。”
倆人正說著話,院門外車鈴聲響起,抬頭看卻是郵遞員小陳來了。
塗誌明連忙起身走了過去,海生則偷偷把咬了一口的槽子糕塞進了衣兜。
“進屋待會兒吧!”塗誌明招呼小陳。
小陳道:“不了,給你家送完信,我還得去彆人家呢!”
遞過來一個軍用水壺,“麻煩幫我打點兒水!”
塗誌明拿過軍用水壺喊道,“大丫,你過來一下!”
賈大丫小跑著過來,“乾爸,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