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地降落在西北省的機場跑道上,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
塗誌明隨著人流走出機艙。
乾燥的空氣撲麵而來,還帶著點黃土的味道。
他抬眼一看。
好家夥。
停機坪旁竟然烏泱泱停了十多輛車。
陣仗不小。
一眼掃過去,心裡頓時明鏡似的。
除了省裡、市裡那些熟悉或半生不熟的官員麵孔,還有秀芝以及一眾親友。
“唉……”
塗誌明在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陣勢,真是躲都躲不掉。
他整了整神色。
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笑容。
快步迎了上去。
首先握住了領導們伸過來的手。
“辛苦了,塗總!”
“歡迎回家啊,誌明同誌!”
寒暄的話一套接著一套,客氣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這應酬還沒完。又被簇擁著去了機場附近的酒店。
吃了一頓標準的“客氣飯”。
飯桌上。
菜沒動幾筷子,
耳邊如同唐僧念經一樣紛雜。。
“不能厚此薄彼!”
“要多多支持家鄉建設!”
“招商引資!”
“合作共贏!”
……
塗誌明隻覺得耳朵嗡嗡響。
心裡那點歸家的急切,被車軲轆話碾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
說儘了好話,這才算真正“脫身”。
萬眾矚目下,坐上了返回向陽市的車。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
塗誌明終於能卸下所有偽裝,靠進梆硬的後座椅背裡。
他側過頭,伸手握住了旁邊秀芝的手。
因為長久不乾農活。
那手軟軟的。
小小的。
暖暖的。
他有些疲憊的心,一下子找到了錨點。
秀芝臉上微微一紅。
下意識想抽回,卻被更緊地握住。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裡卻滿是寵溺。
最終任由他握著,指尖傳來安心的溫度。
開車的郭諞子抬頭看了眼車廂內的後視鏡。
笑著打破了沉默。
“看你這神情,蔫頭耷腦的,好像有點兒累了啊?”
塗誌明閉著眼,手指俏皮的勾著秀芝的手心。
“回來整整六天了,腳不沾地,到現在還沒邁進家門坎兒呢,你說我心累不累?”
他沒等郭諞子接話,繼續倒著苦水。
“魔都那邊,投了五個億;
京城,又是五個億;
這還不算。
還幫著牽線搭橋,搞了十五個億修藏楠公路……
剛才吃飯。
咱們這些父母官們,飯沒讓我好好吃幾口,念經似的跟我說不能忘了根本。
我這個煩啊,好幾次都想尿遁算了。”
“誰讓你是咱們西北公認的‘財神爺’呢?”
郭諞子嘿嘿一笑,方向盤打得穩穩當當。
“彆人求財神爺就是個念想,拜拜泥塑的像。
求你,那可是能求來真金白銀啊!
好家夥,開口就是五億。
從你嘴裡說出來,輕鬆得跟花五塊錢似的。
聽王蘭香說,五個億在魔都都能買下一條街了!”
塗誌明被他的話逗樂了。
手指依舊不老實,好像個老流氓。
秀芝怕被發現,惹得耳根都紅透了。
想抽出來又舍不得,不抽出來又臊得慌。
那模樣看得人心頭蕩漾。
塗誌明嘴巴不停。
“我忽然想起財神廟裡常見的一副對聯。
‘隻有幾文錢,你也求,他也求,給誰是好?’
‘不做半點事,朝來拜,夕來拜,叫我為難。’
有時候啊,錢多了,也是一種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