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伯下葬,靈堂裡重新換著規製。
蘇萋萋站在棺槨旁,木木地看著兄長的臉,周圍的一切,於她沒有任何意義。
蘇老夫人心都在滴血。
大兒子離開前,那些抱怨的話,不中聽的指責,都是因為她向萋萋抱怨,萋萋才將她兄長叫進宮裡訓斥,不是萋萋的錯,是她自己擔不起後宅的事。
女兒不該自責。
……
陸輯塵、周啟還有蘇老學士等人,早已經從重新掛幡的靈堂裡出來。
蘇家二爺聲音顫抖:“微臣一家,何德何能,得皇上、皇後與殿下如此厚愛,常言道:忠君報國,長兄雖逝,微臣定當繼承兄長誌向,為國效力,為民儘心,為……”
陸輯塵沒有看蘇二爺,目光沉重地看向大堂的方向。
他悼念的是死在兩川之地無數的像蘇家大爺一樣的將士。
他們的棺槨會被妥善送回鄉,以他個人名義下放的撫恤會跟著一同抵達。
陸輯塵聽著周圍眾多謝恩的聲浪,心裡一陣煩躁,兩川之地多少人家在哭,死的甚至是一家的脊梁。
陸輯塵無法在這種場合心安理得地讓失去兒子的老父親恭維,直接給了昌文一個眼神,脫離了人群。
……
暮色如墨,浸透了蘇府後院的老槐樹,白色的燈盞仿佛也透著哀傷。
陸輯塵仰頭看向茂盛的老槐樹,黑暗中,密集的枝椏如鬼爪般糾纏撕扯,夜風掠過,整片樹冠突然活過來簌簌蠕動,下一瞬枝影頓時化作無數魂魄的絞索,纏繞、嘶吼。
陸輯塵驟然收回目光,神色不動如山。素色衣服上沾寒氣,袖口繡的螭紋在燈籠下忽明忽暗。
他轉身,看到身後站著的人,愣了一下。
徐正同樣一身素服,腰間玉帶隻鉤掛著枚素色玉佩,清越如鶴唳九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殿下。”
如果是以前,陸輯塵並不覺得是巧合,現在,定然是巧合。
陸輯塵神色平靜,與他已能和平相處:"相爺也這般晚過來悼念?"語氣沒有任何歧義,隻是詢問。
徐正聲音在周圍散開:“不是,聽說皇上和殿下來了,特意過來看看。”
陸輯塵聞言,神色難得舒緩,還真是實話,徐相此人絲毫不藏著掖著,想想也是,堂堂徐正,什麼話不可對人言。
徐正見他神色好了些,放心稍許,剛剛他在遠處看著他,覺得他情緒不對。
皇家的責任、萬人的死,蘇家的折損,都在他身上。
可他想見的人他一樣沒忘,現在卻……
他心裡不痛快也是應當。
更何況萋萋對她兄長自然偏愛,同樣是死去,蘇家得以風光大葬,這麼晚了也有這麼多人守靈,可多少人卻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輯塵又是底層出身,他心裡未必沒有想法。
徐正突然伸出手。
陸輯塵莫名看過去。
徐正手心躺著兩枚赤紅山楂,山楂裹著層雪白的糖霜,是坎溝的特產。
陸輯塵看著徐相手上的山楂雪球,神色恍惚了一瞬。
這是之念做給他的零食,他小時候牙口不好,之念擔心他吃冰糖山楂黏牙,便做了山楂雪球。
咬一口不會脆得崩牙,而是香甜可口。
陸輯塵伸手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