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隨她看去,還沒看清來人模樣,便已先從百姓口中聽得對方身份:“莫夫人?真是她......她怎的如今變成這般模樣了?”
“莫夫人?有好些年沒見過她了。聽聞她身子一直不太好,我還以為她......”
還以為她死了呢。
在百姓看來,富貴人家的夫人,都是恨不得一天逛十回街、不將大街小巷衣裳首飾搜羅完,絕不罷休的存在。
可偏偏這莫夫人與眾不同,自好多年起,他們便幾乎沒在府城中見過莫夫人身影了。
“莫夫人......”沈箏眉頭微皺,看向坐在馬背上的莫輕晚。
光看神情,好像看不出有何異樣之處,仿似莫夫人的出現對她來說依舊不痛不癢。
但......
沈箏目光下移,隻見莫輕晚抓著韁繩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血色也在頃刻間消退。
她在害怕......還是憤怒?
沈箏無從得知,隻得看向駿馬旁的莫二。
這人的神情就好讀懂得多,他先是真切驚訝,後是淡淡鄙夷,最後才露出一抹虛假至極的笑,笑中又暗含一絲“放心”。
他為何而“放心”,不言而喻。
沈箏暗自歎了口氣。事態似乎已成定局,莫輕晚也並無足夠的把握能獨自完成這場婚事。
若她當真無法順利脫身,自己......好像也無法坐視不理。
莫夫人身子果真如百姓口中那般不太好。若旁人不說,沈箏絕不會將眼前麵容憔悴、發絲黑白交錯的老婦與“富貴人家夫人”這一頭銜聯係起來。
她被老嬤嬤攙著,走得很慢,目光也自始至終未看向在場任何一人,包括莫輕晚。
待她經過時,沈箏聞到一股濃鬱的、難以消散的藥味。
不太好聞,好像她整個人都被藥水醃入味了。
她一定是知道莫輕晚遭遇的,可她依舊沉默了七年。沈箏不禁在想,在這七年裡,莫李氏扮演著如何一個角色?
是莫宗凱的“慈母”?還是心盲眼瞎的莫家主母?
“大嫂來啦!”莫二麵上最終隻剩下一種神色,他小跑上前,脊背微彎,“哎喲......您瞧這荒唐事,竟是將您都驚動了!輕晚這不孝女,弟弟我是好言好語相勸,怎麼都攔不住她,讓街坊們看了笑話不說,還勞您也跑一趟!”
說罷,他側首掃視人群一周。
沈箏隔著帷帽與他“對視”,覺得這人擰巴極了。
他是真的不想街坊看莫家的笑話,因為他自詡莫家本宗一份子,街坊鄰裡看莫家笑話,等同於看他笑話。
可他言語當中,卻又恨不得將莫輕晚踩到腳下、踩到泥地裡去。
如此擰巴,如此......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