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搶了台詞的覺岸神色依舊未起波瀾,隻是朝她一笑,“阿彌陀佛,願生產無憂,災禍不侵。”
說罷他雙手合十,越過沈箏離去。
“生產無憂,災禍不侵......”沈箏看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
這不是她方才祭祀時說的詞兒嗎?還是她自己想的那種。
而如今的人,壓根不管“生產”叫“生產”,所以覺岸......是聽到她說話了?
而覺岸今日前來,就是為了給同安布坊“賜福”?
覺岸這一走,諸多疑惑又浮上沈箏心頭。
抬頭望去,河風將他的舊僧袍吹得四處翻飛,沈箏還真從他身上看到一絲“得道高僧”的味道。
“算了。”
善惡什麼的。
不過是人心中的善惡。
沈箏不知旁人會如何評價自己,就連她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評價自己,但她卻知道,自己所做的,都是為了心中的“善”。
“這就得了唄。”沈箏搖了搖腦袋,提步朝布坊走去。
......
壩上,每個“展台”四周都圍滿了人,有人在展台間來回穿梭,想感受一下格式棉布的手感,也有人將腦袋湊近,想從棉布花色上倒推出紡織機模樣。
人群中最為特彆的,是幾個頭戴帷帽之人。
帷帽四周遮了紗,神神秘秘的不說,關鍵那帽頂還大!
展台處本就擁擠,人來人往間旁人難免撞上帽簷。
這不——又撞上了。
“哎喲——我說小姑娘,你們要不將帽子取了吧,這兒是在同安縣,沈大人地界,沒人敢將你們如何。你看那邊——”
他指向在布坊門口抱臂的小袁:“那還有官爺在呢,你就放一萬個心回肚子裡去吧。你們這帽子撞過來撞過去,大夥兒都不方便看棉布了呀!”
帷帽中飄出一根黃發帶,下頭的小姑娘低聲嘟囔:“就是因為在同安縣,才不能......”
“姑娘,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們看會兒就走了!”
黃發帶小姑娘扶著帽簷到了同伴身旁,他們正在另一個展台看一匹純白的棉布,不過是站在外圍,並未擠入人群。
“老夫人,要不咱們先回馬車上吧。”黃發帶小姑娘低著頭到了老夫人身旁,低聲道:“這裡人太多了,萬一有人衝撞到您......您若想穿棉布衣裳,槿兒待會兒便去尋沈大人,問她可否賣與咱們一些。”
“尋沈大人?”綠蘿將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壓低聲音道:“你如何說,說自己是......侍女,到同安縣買棉布來了?”
“當然不是呀!”黃槿叉著腰,聲音脆生生的,“就說咱們老夫人想試試棉布做的衣裳呀。布坊本就開門做生意,沈大人那麼好一個人,豈會拒絕咱們?”
“拒絕倒是不會。”梅車夫指著不遠處緩緩而來的沈箏:“就是得等。”
隻見沈箏還沒走過來,便被人層層圍住,從他們這方向看過去,連沈箏的腦袋尖都瞧不著。
與那頭熱鬨不同的是,他們身旁儘還有幾個人並未圍過去,但這幾人瞧打扮,也是商賈人家。
幾人的聲音隨著風傳來:“那些做麻布的還好,若再壓壓價,還是有百姓願意買麻布做外衫,但是像咱們這些做細麻布和綢料的商戶,就慘咯......”
有了棉布,誰還會用不便宜的細麻布做裡衣?
他們今日前來,就是不甘心,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