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晚將人帶回了嶽府安置。
雖然她近日不在府中,但府中的丫鬟婆子依舊悉心打掃,無論是院中還是屋內,都乾淨整潔。
宋巧還是被抬著進去的,不過此抬非彼抬。
“嶽府......”宋巧回想方才看到的門匾,又聽旁的丫鬟喚莫輕晚“夫人”,思索問道:“主人,這是您家嗎?”
莫輕晚走在擔架旁,輕笑道:“是我夫家,不過我丈夫在我過門之前便已離世。所以這個家沒有男主人,你過來也隻是暫住。”
丈夫......在成婚之前便已離世?
宋巧費勁地將這段話聯係到一起,神色突然變得歉疚無比:“奴婢說錯話了......”
莫輕晚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
待宋巧被安置在床榻之上時,莫輕晚捋起衣袍坐在了床邊。
“不要叫我主人。”她給宋巧掖好被子,認真道:“你也不要自稱奴婢。我買下你,並非為了讓你當丫鬟伺候我。是你的真誠打動了我,又那麼剛好,你識字。若我猜得不錯,你認識的字還不少吧?”
宋巧沉默片刻,輕聲說了實話,“我三歲識字,五歲背詩,待到八歲之時,已能通讀大部分文章。”
站在不少人的角度來看,宋巧極其聰慧,說不準還能得個小神童的稱號。
但明顯,這般的教育條件,萬不能是田翠姑能給她的。
接下來,宋巧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原來不姓宋,但也單名一個巧,喚晏巧。
她早年家庭幸福,父母經商,大哥從文。她的字,她的學識,都是跟著大哥與先生學的。
因是家中幼女,故而極受家人疼愛,旁的小姑娘要學女紅,她不學,旁的小姑娘要被嚴厲嬤嬤壓著讀女訓,她不用。
大哥在十八歲時高中秀才,那年她八歲。
家中歡喜,所有人都覺得,她晏家能在這一代改頭換麵,改商從仕。
那之後,她一邊看著自己喜歡的書,一邊跟著爹娘學著打理家中生意。就想著若大哥當真入仕,家中有銀錢,也能幫上一星半點的忙。
可在她九歲那年,變故突生。
那日正是好風光,他們一家四口,帶著祖父祖母出門踏青,上山禮佛。
原本安寨在樺山一帶的馬匪,暗中流竄到了山上——山路崎嶇又遠離城鎮,能上那座山禮佛的,多是雇得起腳夫的富貴人家。
而那日,正是馬匪得到消息——有富商帶了一整箱金子,欲給佛像塑金身。
那哪兒是什麼一整箱金子啊。
晏巧當然記得,她聽大哥說過,那商戶帶的隻是鎏金而已,假的。
當晚山門關閉,伺機而動的馬匪提刀而出。
說好的一箱金子被做了假,馬匪自覺被耍,當即暴怒,屠了整個寺廟,包括一眾僧人。
祖父母與父母為了給她和大哥爭取生機,當場被屠,她則被大哥用被子裹好,當著一眾劫匪的麵扔下了山崖。
大哥被亂刀砍死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她還記得——“囡囡,抓緊被子,活下去。”
再當她醒來之後,不知是嚇的還是摔的,她什麼都記不得了,她被田翠姑撿了回去。
田翠姑與丈夫育有一子,但兒子自生出來就是個傻子,又早年喪夫,家中窮得叮當響,所以田翠姑一直怕兒子娶不到媳婦。
從“天”而降的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宋家的童養媳。
不過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田翠姑讓她喚那個傻兒子哥哥,那時的她總感覺怪怪的,因為“哥哥”隻會看著她傻笑,說以後要和她一起睡覺。
她不舒服。